我在睡梦中 发表于 2007-1-19 18:10:24

梦二·陈辛豪·北国梦(1)

  如果人真的有前世和今生,那么我的前世应该是以杀人维系生命残喘的刽子手。这辈子我是来还债的,所以任何的委屈我都可以承受。
  我叫陈辛豪,生长在北国一座没落的边陲小镇。小镇四周生有一大片遒劲挺拔的白杨林,粗壮的树杆,繁盛的枝丫,还有四季青翠欲滴的茂盛叶片,小镇因此得名白扬镇。
  白杨镇无疑是没落的,因为在一个农耕作业发达的地区,在几乎处于与世隔绝的状态中,除非遇到新事物的冲击,否则永久没落将是惟一的选择。没有更好的理由让其改变什么。
  我在这个没落的地方,渡过了十五年的春秋。
  虽然我在这个地方生活了十五年,但可以肯定的是,我不是在这儿出生的。隐约的记忆中,有一段时间我生活在一个繁华的地方,模糊的概念中那儿有栉比邻次的高楼和车水马龙的物流。天空灰暗,电线穿行,抬头望天的时候幸运的话还能看到庞大的像鸟一样轰隆划过的飞机。
  十五年前一个细雨濛濛的清晨,我的生活开始改变。
  那是十五年前的一个清晨,我将永远记住,因为前一天是我的生日。我的房间是一幢旧房子的小阁楼,只有一个倾斜的天窗。狭隘的空间就像一个洞穴。天空还是一承不变地灰暗,只是今天更暗,因为外面正飘洒迷离的细雨。我在脸前翻手覆掌玩弄从天窗射进来的微弱的光线,这时我听到客厅的地方不断传来低泣的声音。
  我翻下床,赤脚静悄悄地在昏暗中摸到客厅,并末发现有人。我又穿过客厅,来到妈爸的卧室门前。里面传出妈妈微弱的哭声。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慢慢推卧室的门,看到妈妈穿着睡衣正赤着脚瘫做在地上。怀里抱着爸爸。爸爸也赤着脚,闭着眼睛,好像熟睡的样子。我不知道妈妈为什么要哭。
  我又把门推开一半,一条苍白的光线从我脚下向卧室里面伸展进去,在地板上映出一块微弱的亮地,包裹着妈妈和爸爸。我走到光线的尽头,来到妈妈的面前。我把一只手搭在妈妈弱小的肩上。妈妈抬起头看我,眼睛红肿。
  我问道,妈妈,你为什么要哭啊?
  妈妈没有回答我,放下爸爸,把我拉入胸中。我躺在妈妈的怀里,看到妈妈的泪水不断流出,我伸出手,一点一点地抹去泪水。但我的手指太小了,根本没有办法抹断。
  我再一次问道,为什么要哭啊,妈妈?
  妈妈不停地摇头,然后哭得更厉害。我就没有再追问,因为我觉得,如果我要再问的话,妈妈可能会哭得更厉害。我不想让妈妈哭,我知道,哭,是因为很痛才会哭。每次我做错事,妈妈都会打得我很痛,然后我就哭。
  我不断地抹去妈妈的泪水,泪水也不断流出。
  妈妈抓住我的手,握在手心,粘满泪水的脸颊来回蹭磨我的头发。我安静地躺在妈妈怀中,仰着脸看房顶。
  这时我发现,房顶的横梁上挂着一条打着结的白色布带,直挺挺地悬挂上面。来回静静飘荡。
  三天后的一个清晨,妈妈带着简易的行李,拉着我的手,带我离开那间我生活五年的老房子。我不断地回头,老房子不断地变小。还有和我一起玩耍的小伙伴,他们用一种默认的眼神看着我被妈妈拉走。也许那个年龄,默认的眼神就叫送别吧。
  黄昏的时候,整座城市在我的视线中隐灭。只能隐约地看到城市四围浓密的树。和城市上空苍皇的浮云。
  这时我已经走得很累了,额头上面冒出密细的汗水。我知道妈妈一定更累,因为妈妈还背着行李。我说,妈妈,我累了,我想回家。
  妈妈转过身,在我前面蹲倒下去,妈妈的额头上面全是汗水。妈妈用袖子细细地擦净我额头上面的汗水,然后擦净自己额头上的,对我说,我们不回去了。
  我疑问道,为什么啊,那不是我们的家吗?
  妈妈哽咽道,以前是,现在不是了。
  我问,那我们没有家了吗?
  妈妈没有说话,把我搂入怀中,然后我感到妈妈的身体在颤抖,等妈妈看着我的时候我才知道,妈妈又哭了。
  我伸出两只手,一点一点地帮妈妈抹去泪水。我望着妈妈说,妈妈,我不回家了,你不要哭了好不好,妈妈。
  然而妈妈却哭得更加厉害了。
  过会儿妈妈擦干泪水,说,我们现在去一个新家。
  我说,哦,新家,那爸爸怎么不跟我们一块来啊。
  妈妈说,爸爸不会来了,爸爸离开我们了。
  我说,哦,妈妈,爸爸也不要我们了吗?
  妈妈摇摇头,说,爸爸去另外一个地方了。
  我问妈妈,那地方远吗?
  妈妈抬头看着天空,说,远,那地方很远。
  我也抬头看天,只有几朵仓皇的浮云和忽然掠空而过的惊慌黑鸟。
  我说,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去的,我怎么不知道啊。
  妈妈轻声说,三天前。
  我说,哦,那我想爸爸了,可以去那个地方见爸爸吗?
  妈妈一字一顿地说,不可以。
  我问,为什么啊,我要想爸爸了怎么办?
  妈妈说,可以想,但是不能见到。
  我说,那我要想见爸爸呢,我现在就想见爸爸,我已经三天没有见到爸爸了,妈妈,我想见爸爸,带我见爸爸好不好,妈妈。
  这时妈妈又哭了。
  妈妈边哭边说,我带你去见姥姥,姥姥会像爸爸一样疼爱你的。
  然后妈妈拉起我的手,向一个不变的方向继续行走。这时的天色已有些黄昏,飞鸟已经全部归家,凄凉的晚风也慢慢吹起来,妈妈脱掉单薄的外套,披在我幼小的身上。我甩着如戏服般长的衣袖,嗅着在晚风中飘荡的泥土和青草的味道,快乐地向一个陌生的地方奔去。期间我又问了妈妈好多问题。
  妈妈,姥姥很老吗?
  是的,姥姥很老了。
  那有妈妈老吗?
  比妈妈老多了。
  那妈妈叫姥姥什么啊?
  妈妈叫姥姥妈妈
  哦,原来姥姥就是妈妈的妈妈啊。
  对,姥姥就是妈妈的妈妈,小豪真聪明。
  ……
页: [1]
查看完整版本: 梦二·陈辛豪·北国梦(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