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
[*] 我们大学生活里最离不开的就是舍友,当然“舍友”这个词放在男宿舍也可以改成色友。我念了快三年大学换了两次宿舍,大一和大二是在11号楼525。那时候是六人间,人多地少,空间比较局促。但是人多有人多的好处,那就是打80的时候从来都不会少人。而且经常出现的画面是先到的四个人坐在位子上忙着攻城掠地,拼得汗流浃背,迟到的两个人在一旁慷慨激昂地出谋划策,指点江山,场面蔚为壮观。[*]
到了大三上学期的时候,我们响应组织的号召,服从组织的安排,千里挺进大别山,入驻4号楼。我们都是党的好儿女绝对服从组织的安排,我们的口号是:喝党酒,吃党饭,酒池肉林跟党走。
我们班13个男生被发放到606、607、608还有614四个宿舍。[*]
我、猴子、阿甘和小施被组织发放到了607,刚搬来的时候我们大赞这个宿舍格局不错,因为对面就是8号楼女同志的闺房。住了一段时间后,我们发现我们的眼睛欺骗了我们的心——原来以为住进蓬莱岛,不想竟被流放海南岛,而且还是南宋时候的海南岛——一个只有鸟愿意去拉屎的千里孤岛。这个宿舍背阳,一年四季照不到太阳,阴气甚重,冬天的时候平均气温要比室外低一两度,所以我们每次进门第一件事情就是加衣;而令人无法理解的是夏天的时候,这里又出奇的热,标准的冬冷夏热型住宅。[*]
我们宿舍是“蚊鸣”宿舍,就是蚊子特别多的宿舍,但是有没有蚊子对我来说没有区别,因为我发现这些蚊子深明大义,颇具灵性,和地藏菩萨的坐骑谛听一样懂得甄别善恶。它们像梁山好汉一样替天行道,惩恶扬善——专咬猴子他们三个,极少骚扰我,就算少数几次袭击了我,按美国五角大楼的解释那也是纯属误炸。
我们宿舍睡一号床的是阿甘,阿甘比我高一点,但是体重跟我差不多。他喜欢把身板挺得直直的,加上他古铜色的皮肤,所以远远地看过去他就像他们老家的一种特产——腊鸭脖子。他经常跟我说,你看我穿什么衣服都这么有型。
阿甘还是我们宿舍的劳模,勤劳肯干,宿舍卫生基本上都是他在打扫。阿甘不仅自己勤劳,而且还很喜欢 帮助后进——他经常逼我去扫厕所。但是每次都被我义正词严地拒绝了。为了这个事他经常拉开架势跟我理论。但是我每次都不理会他。每到这个时候,阿甘就会边拿起拖把走进卫生间,边仰天长叹道,中国的未来真叫人担忧啊。
睡2号床的是猴子,大一刚到集美的时候,我和猴子乘坐同一辆校车进入诚毅学院的大门,然后一起注册,接着一起住进了11号楼525,我住一号床,他住2号床。从此我们便开始了长达两年的互虐生涯。这家伙很瘦,细的跟牙签似的。后来他跟我说,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觉得你很斯文,一句话都不说。可是没想到竟是一个斯文败类。
猴子的脾气很倔,几乎可以用顽固来形容。不管正确与否,凡是别人跟他提的建议,一律不接受。
猴子还是当年“525大惨案”的直接受害者。对于这一起惨案,刚开始我们把它定性为恐怖袭击,但是事情过去一年多了,仍然没有听见世界上任何一个组织声称对此事负责。英国《太无事报》也没有对此事进行跟踪报道,因此我们遗憾地宣布此事完全是意外,纯属倒霉。
惨案的经过是这样的,有一段时间阿甘把电脑搬到了床上,猴子那晚爬上阿甘的床,打开阿甘的电脑不知道看到些什么使他兴奋异常,以至于忘情地在相隔一米多的两个梯子间跳跃,练习武当绝学“梯云纵”,想要再现当年李白过江陵时“两岸猿声啼不尽”的场景。可惜他内力不够,以至一脚踏空,摔了下来,胸肋之间撞到了梯子,倒在地上。虽然说男人要对自己狠一点,但是也不能这么狠啊。当时把我们吓得不知所措,半晌才想起打120。拨通120之后,我们说了这边的情况之后,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冷漠的声音:你们离二院这么近,自己过来吧。然后就把电话给挂了。幸亏猴子骨头硬并没有受多大的伤,否则非得猴命不保。
睡三号床的是小施,小施和606的企鹅的关系一直扑朔迷离,令人很费解,小施逢人便说企鹅是他的宠物,但是企鹅却一口咬定小施才是他的宠物。这个争议估计是要和佛道之争一样绵延千年,永无休止的一天了。
小施喜欢跟人争辩,而且争起来常常会达到忘我的境界,我们常见他咻地一声从椅子上蹿起来,然后面红耳赤地指着另一个人的鼻子,情绪激昂地侃侃而谈。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想起卡斯特罗。
小施用行动向我们说明了所谓争辩就是要在气势上压倒对方,就是争着去扁的意思。
住在我们对面608的是安徽、阿北、勋哥还有明明。他们宿舍的宿舍文化很特别,没带钥匙要叫里面的人开门就得喊切口“Fuck the open door”或者“open the fuck door”。把这个文化发挥到极致的是安徽,我们经常可以听见安徽声嘶力竭地在走廊上大喊“Fuck the open door”,令人毛骨悚然。每当这个时候,我们宿舍几个人就会同时停下手中的活异口同声地骂道:“FUCK”。然后阿甘就会长叹道,中国的未来真叫人担忧啊!
安徽顾名思义他是安徽人,大一刚来的时候,他拖着一条伤腿一瘸一拐地来注册。据他父母说是踢球的时候摔伤的。我们不禁感叹摔得真是好啊,摔得真是时候。因为他的这条伤腿军训的时候教官对他特别照顾,每天我们在水泥路上踢正步的时候,他却眯着眼坐在树荫下打盹。
大一的时候安徽还有一个外号名曰:吧神,就是黑吧之神的意思。那时候因为不能带电脑所以他每天都跑到外面去上网,又因为网吧的费用太贵所以只好跑到同城那边的黑网吧去上网,常常夜不归宿。大一、大二两年每次放假回家前晚,他都会跑到黑吧去通宵,早上六点后再匆匆赶回宿舍拿了行李去赶火车,然后在火车上睡一觉。他说等他醒来的时候差不多也就到家了。
大一的时候我和吧神经常一起上网,一起踢球,一起迷茫,一起感叹,一起无所事事,一起旷课。他陪伴我度过了大学最初的迷茫。大一上学期我们一起参加院足球队选拔,然后一起落选,这是我们大学生涯的第一次打击。在那些失落的日子里我们没有自怨自艾而是选择了相互打击。在相互打击的愉快日子中我们很快便把落选的忧伤淡忘掉了。从此我们更加勤奋地往黑吧跑,常常一去一整天,有时候彻夜不归。在那段时间里我看完了一部四十多集的《仙剑奇侠传》。
后来我们加入了国贸专业足球队,那时候我们学院的足球场还是块寸草不生的沙地,看上去像戈壁。所以我们比赛的场地多是在水产学院那边的那个只生野草的球场,而且为了避免和其它球队的比赛在时间上发生冲突我们的比赛多是安排在早上八点多。我现在还记得那些比赛的早上,小朱挨个宿舍去敲门叫人的声音,以及大家睡眼惺忪地坐在满是露水的球场上抱怨对方迟到的情景。但是现在人心已散,队伍已经带不起来了。
阿北来自北方,据他说他高中没上过几天学,一直在社会上闯荡。他经常跟我说一些社会上的奇闻怪事还有他的一些光辉历史。而且是过几天就重复一遍,让我温故知新。后来听的次数多了,我惊奇地发现相同的一个故事由他嘴里说出,会衍生出几个不同的版本。我想现在大概连他自己都搞不清哪一个版本是真的吧。
阿北其实是个很有能力的人,在家帮助他爸管理自己家的公司。他最大的理想就是当一个成功的商人,叱咤商界。他经常跟我说以后我们合作,他办一个出版公司,我写书给他出版。也许有一天梦想真的会照进现实吧。
第三个要说的是明明,明明和我是老乡,而且是仙游一中的校友。那时候他是理科班,我是文科班,理科班跟文科班一直互相排斥,所以一般是不相往来的。所以高中的时候我基本上对他没有印象,但是没有想到明明却对我印象深刻。大一刚来的时候,他一眼就认出了我。他惊讶地合不拢嘴,指着我说道,你也在这里啊。
我当时很纳闷,我不认识你啊。但是我转念一想,虚荣心马上就飙升了:也许是因为我英俊潇洒,人见人爱,车见车载,而且才华横溢,名声在外,只不过自己不知道罢了。
但是后来他跟我聊起在一中时候的往事我才知道他为什么对我印象这么深刻。他说,你记不记得我们高中的时候一起踢过球?我说,我记不起来了。他说,你不记得我可记得,那一次你一脚就把我的脚趾甲给踢掉了……
勋哥大一、大二的时候和我们一起住525宿舍。他最为令人闻风丧胆的绝技是他的笑声,端的是惊天地,泣鬼神,标准的“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每次他嘴角刚开始上扬,还没有开口,整栋楼就已经开始颤抖了。但是须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勋哥的笑功虽然厉害但是还未达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地步,真正厉害的是8班的诗人,听过他的笑声我们才知道什么叫震古铄今。勋哥是“十步杀一人”,而诗人是“一步杀十人”,只要他一张口整个集美大学都得抖三抖。那种灭绝天地的气势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
下面要说的是606宿舍,住606的是大S、小S、华哥、还有企鹅。
606宿舍的成员都是当年11号楼524宿舍的旧部,他们很好地保留了524宿舍“欺负”华哥的优良传统。这是一群十分无聊的人,他们无聊到每天以“调戏”华哥为乐。心理学上说长期处于这种状态情况下的人很容易产生心理变态,这让我很担心华哥会不会有一天突然爆发把他们三个做成人肉泡膜。所幸华哥心理素质颇佳,在这两年半里,华哥虽然历尽艰苦,受尽了非人的“虐待”,但是华哥咬紧了牙,哼都不哼一声。而且华哥在被人随意“调戏”、“蹂躏”……的时候,他总是昂着头,对自己说:“鲁迅先生是同我们一起的!”这样华哥就更加坚强了起来。
华哥也是我的老乡,他是个十分有趣的人,和我一样是个路痴。大二上学期刚开学,我们第一天去上课,我不知道在哪个教室,但我看华哥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于是二话不说就跟着他闯进了一间空旷的教室。当时教室里一个人都没有。我当时挺兴奋的——上大学以来首次这么早走进教室。过了一会儿几个生面孔出现在门口,他们见我和华哥大大咧咧地坐在教室里,吃了一吓,以为走错教室了,忙退出去。过了一会儿,不知道他们中的哪一个天才喊了一句“我们没错,是他们错了”,然后就蜂拥而进。我当时特迷茫地看着华哥,但是令我绝望的是华哥比我更迷茫。迟疑了片刻之后,他一拍大腿总结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结论:我们走错教室了。
大S又称板鸭,他当了两年班长,曾经是我们的带头大哥。当年我们一起合作过一个学期,那时候我当团支书,他当班长。在我们的带领下0599班国运衰退,班级内一片乌烟瘴气,妖孽横生。古人云:“国之将亡,必有妖孽” 。妖孽都出来了,亡国还会远吗?当时我心想我虽然不是救世主,但是也不能当亡国君,于是第二学期就退居二线了。但是大S坚持了下来,一直到大三上学期才退下来。精神可嘉。
小S酷爱唱歌,而且只唱五月天的歌。他唱起歌来浑身直抽筋。华哥的床铺在小S对面,每次小S引吭高歌都让华哥生不如死。估计他的神经衰弱就是这么落下的。小S还是个超级自恋狂,上厕所的时候他经常看着镜子对我说“你说我为什么会长得这么帅?”,“跟我这么有魅力的男人站在一起,你会不会感到自卑”。
企鹅是极少数数学比我差的人中的一个。大二的线性代数他考59,我考60。一分之差却有天地之别。这才是真正的咫尺天涯。打CS的时候,他喜欢买手雷,而且他很擅长用手雷把自己炸死,就像阿甘擅长用M4被人爆头一样。
还有一个勇哥,因为他是大二才从福州转学过来的,所以他的宿舍不和我们在一起。勇哥和我吹饭的速度都很慢。在607宿舍阿甘吃饭的速度最快,每次吃外卖,猴子还在往嘴里猛塞饭,小施刚夹起第一块红烧肉,我刚打开饭盒,阿甘已经吃完饭,并且把塑料饭盒拿到外面去扔了。而勇哥的速度和我在伯仲之间,我们都信守一个信条:没有最慢,只有更慢。
大二下学期考会计前晚,我和勇哥决定去通宵自习室自习。那晚我们买了一大堆吃的东西到1号楼,在里面呆到1点多。我们兴致盎然,边吃边聊天,不知不觉地就把东西吃完了。当时我们两个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最后勇哥提了一个很有建设性的建议:不如我们回去睡觉吧。会计老师人那么好,怎么忍心让我们挂?天幸那次会计考试我们都没有挂。
就是他们这些人陪我度过了两年半轻狂的年少岁月。悲欢岁月里,我们一起历经风雨,一起激扬文字,一起指点江山。等到那一天,我们走到青春的尽头,在那连青春痘都会被怀念的苍白岁月里,所有今天的开心和不开心都将被我们深深怀念。
2008-2-4
[ 本帖最后由 蒋剑山 于 2008-2-4 23:21 编辑 ] 回忆很多,多到想写也写不出来的地步,但每个细节,每段妙语,都那么清晰印在脑海,这才是有真正过活的感觉吧。 过来人...... 好多啊。回忆总是美好的。 每每睡觉前都把快乐的回忆拿出来复习,常常让自己笑着入睡。回忆就是我最好的日记本 哇塞.
好長.
可見樓主的用心良苦啞.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这个用来形容我们宿舍的笑声实在是太合适不错了。。。 :loveliness: 写的好搞啊。。 回忆很美好啊。。
:m32 顺便说一句 那位勇哥很牛。。。大2 从其他学校转学过来强。。:o 突然感到大学百读了:m16 这篇绝对在以后很多年以后再看到 LZ会感慨的..;P 大学真好.........
回复 10楼 的帖子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很多有趣的开心的不开心的事情
都在这里 我怎么没有印象?或许真是老了,忘记的差不多了 再次翻起来看,还是很感慨。。。。。。。。 想以前在彼此的床上乱跳,总是在某人睡觉的时候扯她被子,然后在床上和她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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