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北，以寂寞的姿势

疯秀才

高二末的春天，混乱滋长地十分迅速。我开始每天每天的朝旅行包里塞东西。手电筒、维生素丸、速写本、笔、稿子、《去中国的小船》、最近几期的萌芽、餐巾纸、首饰盒等等等等。
我想，我是真厌倦了学校。厌倦了那时的生活。
有天，老师把我叫到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反省，写检讨。那里的空间很狭窄而且很闷，只有一扇推拉式窗户，光照明显不足，班驳的墙上挂着失修的丑陋钟表。“呼啦——”一声，窗户被我推开，春气浓郁的冷风迎面扑来，使我轻微的打了一个寒颤。借着兴致的好转，我随便哼了几首歌，望着曲调在风中缩小扭曲而后又被侵蚀，我不得不作罢。
环顾四周，我不着边际的妄想着是否能发现一颗珍珠挂在门背后等诸如此类的事情。可惜，我只发现了一盛了水的玻璃杯子，水面上堆积了无数烟头。我盯着它发呆，看见杯子里沉积下来的土黄色剧毒物质尼古丁，很厚的模样，于是我又想象应试教育在这里面加工，然后发酵，最终它的味道在大大小小的学校内充斥开来，让所有的孩子们都沉沦其中。
十分不幸的，隔了两天，我再度进入办公室继续反省。伫立在老师面前时，我甚至都懒得发出声音为自己解释。什么大学，什么重点班，什么优等生，什么对，什么错，全部后退，那些消耗了我十几年时光的词汇让我唯有欲哭无泪。我感觉到自己正在贫血，视线倏地异常模糊，办公室里的日光灯刹那间如此昏暗。
所以，我蓄意出逃。什么时候把包塞满，什么时候远远的离开。
当然不会忘记带上西尔，那个棱角依旧分明的孩子。我要带她摆脱那套17层高让她想飞的房子，摆脱城市里让她想停留的斑马线，摆脱她的自卑，摆脱她的哀伤。摆脱，摆脱。
似乎能听见西尔轻微的咳嗽声，她的日夜总是颠倒，她不停地抽烟上网。每次提及她的生活时，都是这样一成不变。
西尔有一只分辨不出性别的狗，它的牙齿被核桃硌坏。西尔的宠物一直是狗，它们被送走，跑掉，或者以其它的方式无疾而终。西尔很爱它们，像杀手李昂在没有爱上马蒂尔德之前，把所有感情都注于那盆大叶绿色植物上一样爱它们。
记得在初二的炎热夏天，西尔向清亮的水池里投了一枚硬币，我知道她许了愿。此后，西尔再也没有过这样单纯的期盼。她终归是无可遏制的长大了。
然后西尔问我，如果我伸出手，你还会跟我走么？你还会在难过的时候隔着人声的喧嚣哭着给我打电话么？
我笑。怎么会不会呢？跟我相对袒露着伤口，跟我一样不懂得变通，跟我一同向往着离开的孩子，我怎么会不握住你的手呢？可是我们谁都还不知道，背弃这座城市之后大家能去哪里，所以现在的我们谁也带不走谁。
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期末考，也为了眼线不再为我东奔西跑，还有不再写那狗屎似的检讨。我稍稍调整了一下心态。我写作业，看小说，写信到深夜，而后听CD，收拾物什。忽然记起有那么一个女子，她用翅膀高飞，她是蓝，在我的《谁的寂寞》里抛开了一切。我另外丢了一本日历和文曲星进我的旅行包。
我猜西尔大概会去撒哈拉沙漠行走吧。她喜欢的三毛曾经在那儿生活。那里金黄的沙粒可以包容所有，甚至是可耻的眼泪。眼泪深陷进去，留不下痕迹，犹如无数葬在沙漠中的细小生命，只有风知道他们的离去。西尔喜欢这种结束方式。暴力的，沉默的。
村上春树的《去中国的小船》被我翻了很多遍，里面的小故事很清净，一个接着一个，看似毫无瓜葛，却又隐约有着联系。去中国的小船。去中国的小船。去中国的小船。
去彼岸的小船。
我们泅渡。我们呼吸困难。我们的幻想愈演愈烈。
那本书，我决定随身携带，或者送给西尔。它就在背包里，和圣经搁在一块儿。
凌晨十分，我清醒过来，窗外湿瘩瘩的一片。我变得沮丧，因为我发现我的翅膀不见了，哪儿也找不到它们了。于是大颗大颗得水珠开始欢闹，争先恐后的想要支离我的脸颊。我起身在房子里走动，脑子里空空的，淅沥中的霓虹在远处继续闪烁。
Shit。我把椅子摔倒在地。
隔壁的父母仍旧熟睡，耳朵已听不见火车的警示钟声，我又怀念起有个叫宵的女孩子，她在轨道上等待永远，她的脸被火车头的灯光照得惨白惨白。呵呵。我的梦想在这粘稠的夜里亦变得惨白惨白。有笨重的卡车在街道上呼啸而过。
很长时间都写不出文字来了。整个人一下子异常的空虚。提起笔，落下的也不过是一团墨汁，只有西尔能明白其中的突兀罢。而只有西尔能明白的突兀，在旁人眼里，也还是一团混乱的墨汁。我依然在长大，每天和新的自己对立、抵制，可是我的思想却已那样的贫瘠。
期末考结束后，我放弃补课，背上画板去一所封闭式学校学习美术。
那里的训练强度出乎意料的大。常常对着那些锅瓦瓢盆或者石膏头像一天两天的耗着时间。边上调子边漫无目的的思考些东西成了我的小乐趣。比如现在西尔起床了没有；比如楼下的猫咪被人捡走了没有；比如朋友乖乖遇见幸福了没有；比如青鸟飞回来了没有；比如；比如。
还有我的未来。我们的未来。有希望了没有。
闷热的教室，嘈杂的人群，浓烈的铅味。我便在这浑浊的世界里不停地画画，直到握笔的姿势成了寂寞的定格。
对画失去理性认识的时候，便去拖了一根板凳到走廊的另一头埋头小睡。有时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有时听见大雨哗啦啦的滑过耳膜。偶尔会撞见男生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间教室里郁闷的抽烟，地上全是万宝路和云烟的烟蒂。他们的手指大多呈细长，他们的迷惘都与夕阳融合在一起铺在教室四处，昏黄得一塌糊涂。
手上染满了铅色，怎么洗都洗不掉。也喜欢穿着溅上颜料的旧牛仔裤逃到校外，然后大摇大摆的招摇过市寻找小吃。和一个六十几岁的健康老爷爷打羽毛球，从黄昏一直打到夜幕降临，头发都散了好几次。抱着速写本，听着杰伦的《一路向北》，独自在偌大的教学楼里画到很晚很晚。向室友要了一只520的可爱心型烟，躺在床上不停把玩直至熄灯。吃了很多泡面以及没有营养的零食。
我也不清楚自己的进步有多少，因为周围的强人实在是多。不过，进步总是有的，甚至连心都给画静了下来。老师们虽全是中央美院和清华美院的学生，但交谈起来还不算太难。他们也谈朋友，也会发愁，也要骂脏话。所以，忽然又觉得梦想并不那么遥远了，只要拼命的游，便可泅渡到彼岸。宝石魔女说，意志可以凌驾于才能之上。
时光飞快。离别的前一天，大家都醒着，我踩着半夜两点的钟数裹上被子四处游走，结果被一女生在过道上抓住。黑漆漆的，我连她的脸都瞧不清楚，就听见她小声的问，这里学完了后你打算去哪儿？我明白她的意思，是问我要不要去北京，在耗上高三的时间去学专业。沉默了半晌，我愣是答不上来，于是失声苦笑：原来自己是个如此怕输的人，惧怕再用一年或者更多的时间来停留。
再次回到学校，我每时每刻都伏在课桌上抄笔记，背课文，安安静静的任陌生的同学绕在四周。我既嗅不到高一时遍地的霉味，但也闻不到阳光的味道。可我知道的，我要去找寻自己的节拍，色彩以及自由；我要去找寻在无尽的黑暗中等待着我用它去飞翔的翅膀；我要去找寻我们真实的未来。我已决定，九月就北上，亦，无路可退。
快了，快了。
启程的时刻就要来临，让我准备好，让我提起那鼓鼓的行囊，然后义无返顾的出发向北，再向北。让我走到北方的尽头，让灰尘落我满发。

idea

先保存了！断网再看。。。。

◇米囡◇

不华丽了..认真看...

文字很舒服很让人喜欢...

♀楓Ψè♂

真的很长啊

明知的选择是复制下来

疯颠书生

呵呵,最近秀才好多哦

◇米囡◇

睡梦回来吧

疯颠书生

米米想我拉?

♀楓Ψè♂

呵呵   

书生也是很牛的

◇米囡◇

真想............华丽无比的想..........

在这灌水会被华丽的打破额头..然后华丽的失血过多..

所以我华丽的悄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