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左走,向右转

2022的北半球

那晚我喝醉了。

我不知道我为何彷徨得如此可怕，我觉得我的血液像是在几千摄氏度的太阳下一点一点地蒸发。我感觉不到我的躯体存在，酒精在我的五脏六腑不停地发酵，然后膨胀，我觉得难受，更多的是麻木，从内心深处不断的暗涌。没有原因，有点莫名其妙。我在想，我到底失去了什么。
难道仅仅是一把早已磨损多年的破吉他？
他摔坏了我的吉他，随着吉他在一刹那突然变成零散的碎片，重物与地板强烈摩擦的尖锐声让我在那瞬间觉得的是我也说不出来的感觉，我只是站在那，我的手在发抖，我的眼神呆滞。我没有说什么，事实上我说不出什么，有什么东西一点一点地堵住我的喉咙。我几乎感觉窒息，我的眼角好像要溢出什么，可是在酒吧昏暗的迷彩灯下，它更像是一种征服，不允许有任何反抗的征服。
客人走的时候，甩给我一把钱，花绿绿的钞票，有棱有角，砸在我的脸上，很疼。客人喝醉了酒，然后忘乎所以地冲上舞台抢我的吉他，是笑非笑地摆弄它，然后狠狠地砸在了地上。酒吧老板也过来打圆场，说给我放一星期的假，还多给我一个月的工资。我望着客人踉踉跄跄离开的背影，然后小心地捡起那把早已碎了的吉他还有那一把钱，悄悄地离开酒吧，我要回家。
在街头的转角处，我轻轻地把那一叠钱放进了垃圾筒，无声无息。
我看下时间，凌晨三点。
我突然改变了主意，我进了街头的一间酒吧。酒吧里没有什么灯光，很压抑的灰色格调，零散的几个人，淡淡的轻音乐，英格兰古典音乐。
我找了个位置坐下，要了半杯威士忌，即便我知道它昂贵无比，可能需要我好几天的工资。但我却没有任何犹豫。我学着那些老板的样子轻轻地把酒送到嘴边，然后慢慢地抿一口。我想我是想证明什么，或者我是想满足什么。是麻木大脑中脆弱的神经，还是心灵深处不屈的爆发？但我觉得这已经不重要，这些对我来说根本毫无意义。
她坐在我旁边，我在接过服务员威士忌的时候，我注意到了旁边同样握着酒杯的手，白皙纤长，七彩的指甲油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下反射出一种迷人的亮光。我侧过脸，是一个年轻女子，一头长而乌黑的卷发，安静的侧脸，没有表情，淡淡的香水味，自然而不妖媚。我转过头的那一刹那，她把酒杯靠在嘴唇，若有所思。然后一饮而尽，之后是要酒，重复的动作。
我突然想起那些半夜上网和喝酒的女人，颓废而美丽的脸庞，没有化妆，微微闪亮的烟头，很脏的仔裤，干净的棉布衣，不安的灵魂。我觉得我身旁的这个女子也是在我潜意识中早已习惯了的人群，因为有着相同寂寞的原因，凭着热爱的一切，摆脱束缚。比如泡BBS，喝酒，或者疯狂地跳DISCO或者在24小时不打烊的咖啡屋里安静地喝咖啡……
这让我感到麻木，思想已经没有方向，只有威士忌的酒精味道还有酒吧里独有的落寞味道。
我不知道我已经喝了多少酒，只是我发现我不再一点一点地品尝，我开始学身边这个女子潇洒地举起酒杯，然后喝光。我突然觉得这样的感觉其实挺好，因为我有自己自己快乐的权利，这种快乐与金钱无关，与时间无关。如果，这一切可以让我快乐，那么，威士忌酒瓶上的标价又算什么。
可是，事实上我并不快乐。
我在天亮的时候，迷迷糊糊好像碰翻了旁边的一个酒杯，酒水顺着吧台撒了一地，玻璃杯掉在地上突然变成无法挽回的碎片，也许因为玻璃落地的声音太过刺耳。我发现所有人转过头来看我，但又马上转过去，因为他们已经习惯，习惯这种寂寞喝酒后暴戾的声音。
我和旁边这个女人第一次对视，很普通的脸，没有太好看的五官，淡妆。也许因为酒精的缘故，脸红得厉害。但是，她的眼神让我觉得很温暖，这是一种从所未有的感觉，很随和，没有心跳，但我突然对这一切都失去了印象，因为酒精在我胃里不断的发酵，我一下子失去了知觉。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只有酒吧服务生颓废而定格的眼神。
七点。酒吧已经没有客人，除了我。头疼得厉害。
我付了钱，然后回家。
我想我要好好地睡一觉，好好地享受老板给我的这一个星期，好好地忘记什么，即使我做不到，还是要努力强迫自己去忘，因为我始终改变不了什么。
我在家不知睡了多久，直到我发现我的手臂麻木得无力，彻底失去知觉。头仍旧疼得厉害。我起床进了浴室洗了一个冷水澡。然后换上最舒服的毛衣。我在整理衣服的时候，突然在我换下的黑夹克口袋里发现了一张纸条。
你不懂喝酒，你喝酒只是想麻木神经，这是在糟蹋威士忌。
很隽秀的字迹，一气呵成。
这让我想起那个女子，在我旁边疯狂喝酒的女子。她在纸条背面留下了她的ICQ号码，这让我突然有一种冲动，我在某天半夜加了她的ICQ。
已经习惯了安静的半夜，安静的出租房，安静的电脑屏幕，这让我对所有事都失去了兴趣，只是她所留下的那句话让我突然感觉到了一种从所未有的感觉。我的思想像是被剥光了衣服，一点一点地裸露在她的面前。
可是，我从没有在ICQ上遇到她。我想她可能在忙什么，或者她已经习惯了潜水，或者她已经习惯了半夜在熟悉的酒吧喝酒。除了她安静的侧脸，淡淡的香水味，事实上，我什么都想不起。我所想的，几天后，我还会出现在酒吧里安静地弹吉他，因为我要生活，我需要钱。
这让我对一切都失去兴趣有一个完好的理由。
我开始在出租房里努力编制我原创的新曲，因为我需要的是营造一种美好的聆听效果，这可以让客人给我更多的钱，但决不是侮辱的钱，而是我努力所应该得到的。
这样的想法让我突然感觉我的生活也开始变得充实，我慢慢地忘掉我的破吉他，忘掉客人丑恶的嘴脸。还是习惯了半夜突然的上网，突然的写曲，突然的吃饭。
我发现我也很突然地忘掉了她，大口大口喝威士忌的女人。
直到那天半夜我在ICQ上遇到了她。具体时间已经忘记了，可能已经很晚很晚，当时坐在椅子上太久让我突然感觉我的身体发酸将近麻木。外面将近零下摄氏度的空气，透过窗户吹在我的眼睛上，让我觉得很冷。她说，你三点上网，五点下线，你已经习惯了某些东西，这在外人看来是很颓废的生活，可是我却隐隐约约感觉得到你心底所拥有的执着。这让我在一瞬间不知道怎么来回答她，因为事实上我也不知道我的时间规律，我很随意在生活，我不需要什么刻意的目标，因为那会让我觉得我很累。我说，那你呢。其实我一点都不了解你。可能你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我都认不出你。她说，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凌晨我们以同样的姿势在喝威士忌，虽然疯狂的原因不一样。但有些东西其实只需要一幕，太多了让人反感，记忆也是一样，没有了就是没有了。我说，我想见你，在那家我们都熟悉的酒吧，下一个凌晨三点。她说可以。然后她突然下线。剩下的是ICQ上我还打完僵硬了的消息。
那一个凌晨我在那家酒吧从三点等到了天亮，直到客人走光，可是她还是没有出现，我在心里给自己安慰，可能是由于她突然有事，或者是因为她记错了酒吧的名字，或者她生病了。但更多的是失落，从那天，我再也没有见过她，在酒吧或者在ICQ上。
后来我在我的ICQ信箱上收到了她的邮件。
她说，那晚上突然的改变主意让我觉得该对你说声抱歉。可是也许你没有想到，你在酒吧等侯的那段时间我已经在飞往澳大利亚留学的飞机上，因为习惯了太颓废的生活，让我感觉到生活在我身上的压抑一点一点地加重。家里每个月往我银行卡上麻木的打钱够我花上几年了，可是这一点意义都没有。因为我知道我很清醒，我很清醒地在喝酒。我很清醒地知道了其实是生活控制了我，而不是我控制了它。所以就算我懂威士忌的味道，那又怎样，我看到的只不过在酒精反射上的自己。我很希望可以像你一样麻醉神经忘记一切，可是我做不到。我需要的是一种全新的生活方式，这样我才会快乐。所以我发现我们的见面已经没有必要，因为已经失去了对酒的知觉，失去了回忆的知觉。所以我在那天半夜突然拨通家里的电话，我说，我同意去留学了。现在就走。这让家里人很高兴，连夜帮我安排了机票。我知道你是个很好的吉他手，从那天在酒吧你身旁的破吉他，我大概可以猜出什么。一个热爱音乐的人，可以为它牺牲一切，包括用酒精折磨自己。所以我知道，你以后一定会很快乐，因为你有自己热爱的东西。我不知道飞机什么时候会到，但是天亮了，我们都会有更好的生活。
我已经忘记了当时读完她的邮件心底所迸发的情感，唯一能记起的就是，我看完后删了她的邮件。因为我觉得一切只要有个过程就好了，不需要有开始，也不需要有结果。正如她说的，记忆没有了就是没有了。
之后我离开了那家工作的酒吧。
至于向左走还是向右转，
我不知道。
可是，
我知道，
我会一直很快乐。

2022的北半球

:) :) :) :) :) 很莫名的文字....忘记了构思的过程..好像是心底习惯的发泄...或是对文字最初的热爱...
其实是很遥远的距离...可能记忆一直在改变...改变得面目全非...到最后告诉自己...要遗忘遗忘...却发现,自不过想为自己回忆找一个合适的理由.

lulujian

是你自己写的吗？
文笔很好，故事也满精彩的

2022的北半球

:'( 第一次上传就被怀疑的样子...:L :L
当然是原创咯;P

2022的北半球

都没人顶咯，心寒类．还是文章写得不好？:loveliness:

无名小卒

顶啊~~~~
    让我觉得有点忧郁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