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北游 洛水
第一章(上)人死前做什么我叫林飞。
但是更多的人喜欢叫我“垃圾”、“小瘪三”、“臭无赖”、或者是“色狼”。
其实名字只是一个代号,就像我叫林飞,也没有一飞冲天,倒更像是洛阳城墙根下水沟旁的一滩烂泥。
趴在大槐树顶上,我头上盖着一片宽荷叶,眯起眼,伸长了脖子,盯着对面王员外家的花园。
我是男人,看的当然是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个美少女。
她坐在花园的秋千上,仰着头,快乐地摇来荡去,雪白的脖子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秋千时而高高抛起,越过围墙,时而隐没在树荫里,银铃般的笑声洒得满地都是。
烈日炎炎,阳光晒得树叶都蔫了,流淌的汗水几乎粘住了眼皮,但我仍然贼眼溜溜,看得心醉神迷。
“二哥,你又在偷看王家小姐了!”树底下,一个人抬着头,对我尖叫,脏兮兮的小脸上,两条青龙从鼻孔里喷出,又倏地缩回去。
“嘘!”我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同时对他挥了挥拳头。
他叫李洁净,是我们乞讨诈骗小偷抢劫帮的小弟。我在帮里排行老二,那是因为我聪明,老大是不能当的,一旦犯事,官府追究起来,老大一定最遭殃。
枪打出头鸟嘛。
“你别看了,快点下来啊!弟兄们都在白马寺门口等你呢。”李洁净眼巴巴地望着我,这么陡直的大槐树,帮里没几个人敢爬,因此当我为了偷看王家小姐,在帮里十来个兄弟的注视下,英勇地爬上树时,我得到了一点可怜的骄傲。
“色胆包天。”帮里的兄弟最后这么说。
我这样的人,也配有骄傲吗?
贪婪地再看一眼王家小姐,我一溜烟下树,带着李洁净,大摇大摆地向城南白马寺走去。
一路上,行人见到我们,都捂住了鼻子,皱起眉头避开。就算是彪形大汉,也要绕着我们走。
因为李洁净身上实在太臭了,就像是隔了几夜的馊饭菜,苍蝇盯着他嗡嗡打转。帮里哪个兄弟鼻塞感冒,凑近闻闻他,鼻子就通了。
我当然也好不到哪去,半个月没洗澡,笑起来乌黑灿烂。
不过我的衣服洗得很干净,虽然破,但是很干净。
午后的白马寺,静悄悄的,香客都已离去,黄色的庙墙内,隐隐传来和尚们有气无力的诵经声。
十多个衣衫褴褛的少年围在墙边,有的发呆,有的斜躺着打瞌睡,有的在聚精会神地抓虱子。
“小飞,你总算来了!”少年中,又黑又壮的大熊迎上来。
我懒洋洋地打招呼:“老大,你好。”
大熊是乞讨诈骗小偷抢劫帮的老大,他倒是人如其名,又黑又壮,手臂上还有好多毛,我觉得他老爸很可能是山里的野人。
我们都是孤儿,平日里流浪街头,无所事事。为了能吃饱喝足,在我的倡议下,组建了这个名字似乎很长的帮派。
见到我,十多个弟兄都围拢过来,大熊瓮声瓮气地道:“小飞,还是老规矩,你出主意,大伙儿听你安排。”
我急忙摆手:“不不不!主意是你老大出的,我只是提供一个建议,建议,明白吗?”出了事,我可不想背黑锅。
大熊不耐烦地道:“行了行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俺们都知道你死鬼老爸是个秀才,就你喜欢挑字眼!”
我讪讪一笑,我总是喜欢提醒他们,我死去的老爸是个秀才。秀才,知道吗?会识字,可以科举当官的人!
可老爸生前,好像只能被县衙的差役呼来骂去。
“这次的计划,地点在白马寺大雄宝殿,目标是装满了铜板的功德箱。”我故意咳嗽了一声,背负双手,摆足腔调:“小的们都明白了吗?”
李洁净用力吸了一下鼻涕:“二哥,我们早知道了,你就快点说该怎么办吧。”
我白了他一眼:“你小子急什么?反正你总是在外面望风,告诉你有个屁用?”
帮里胆子最小的二虎子犹豫地道:“二哥,白马寺里那么多和尚,我们去偷钱是不是太冒险了?”
“胆小鬼,你懂个鸟!”我恶狠狠地道:“今天周县官为他死鬼老爸做法事,庙里的和尚大多都去衙门了,剩下的没有几个。现在的机会千载难逢,你难道没看见,下午连巡街的差役都没有?”
大熊信服地道:“老二说得没错,俺刚才偷偷察看了一下,白马寺里只剩下三四个秃驴。”
我得意地道:“所以,我的计划是,二虎子、小钱、朱大毛第一批行动,你们的目标是白马寺的菜园,装作要去偷白菜的样子,把秃驴们引过去。王富贵你手脚最快,你第二批行动,先入大雄宝殿,然后朝后殿拼命地跑,这么一来,负责接引香客的秃驴一定会追你,大雄宝殿内就会空无一人。”
大熊兴奋地叫道:“我明白了!然后俺们第三批进去,拿起功德箱就跑。俺力气最大,一人就能抱起它!”
我点点头:“不用全都进去,留几个人策应,以防意外。现在我数一二三,大家散开,开始行动!”
十多个兄弟立刻鸟兽哄散,我先跟着二虎子三个人,绕到南墙,让他们踩着我的肩膀,一个个爬过去,翻进菜地。我趴在墙头,紧张地窥探。很快,和尚们听到动向,都纷纷跑过来。一时间,鸡飞狗跳,和尚的喝骂和二虎子他们的东逃西窜乱成一团。
第一步成功!
我抽出怀里的短笛,响亮地吹了三声鸟叫。
计划按照我预料的一步步进行。
二虎子几个被和尚们狠揍了几下,还是放他们走了,虽说是和尚,下起手来却不慈悲,望着二虎子被打肿的熊猫眼,我开心地笑了。
见到别人倒霉,我总是很开心,这是我偷看王家小姐之外,唯一的欢乐。
不一会儿,我就听到寺门那里,传来一连串疯狂奔跑的脚步声。
得手了!
我举起双臂,欢呼一声,一不留神摔下了墙,重重地来了个狗吃屎。
日他奶奶的!
我竟然摔在了白马寺的菜地里!
痛苦地捂着嘴,我刚要爬起来,一双麻鞋忽然出现在眼前。
糟糕!
我抬起头,天啊,居然是白马寺的主持伽叶大师!
全洛阳城都知道,伽叶是个很牛的秃驴,就连皇宫里的唐高宗,也要尊称他为活佛。
因为伽叶料事如神,是有史以来天下第一的预言大师。
他的预言从来没有出错的时候。
不过这个牛人,很少抛头露面,弄得神秘兮兮的。也许他知道自己长得很丑,皮包骨头,像个骷髅。
我急于脱身,连忙谄媚地一笑:“伽叶大师,久仰大名啊!小人对您的仰慕之情,犹如滔滔洛水,连绵不绝,又像——”
“十六年,你的阳寿只有十六年。”伽叶惊骇地盯着我,瞳孔里射出彩虹的七色光彩。
我浑身一震。
艳阳高照的天空,忽然乌云密布,一片昏暗。
“轰隆”!天空猛地炸起一个霹雳,耀眼的蓝色电光破云劈下,伽叶一动不动,呆若木鸡,已经变成了一具焦黑的木炭,散发出扑鼻的烤肉香。
伽叶被雷电劈死了。
我呆呆地看着他,忽然狂叫一声,冲出了白马寺。
大雨倾盆而下。
这一年,我十六岁。
暴雨滂沱,雷电交加。
黄豆大的雨点密集砸下,溅起哗哗的箭头,黝黑的天空,像是抽打出无数条雪白的鞭子。
视野里白茫茫一片,行人都躲在了屋檐下。只有我像一个疯子,一面在空荡荡的街巷狂奔,一面害怕得浑身发抖。
我知道,我死定了。
伽叶的预言向来准确,被雷电劈死,更证明了古老相传的一句话:“泄漏天机者,天谴之!”
我日他伽叶祖宗十八代!我日他老天!我才十六岁啊!
不知跑了多久,“扑通”一声,我腿脚发软,跪倒在地上,一阵阵天旋地转。这里已经是郊外,洛水悠悠,像一条青黛色的罗带,河面上雨雾滚滚升腾,空旷而凄冷。用力抹了一把脸,我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我很快就要死了。直到深夜,我才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雨停了,蜷缩在洛水河畔,我仍然瑟瑟发抖,但总算平静了很多。
死鬼老爸说过,不要为打碎的鸡蛋哭泣,因为那没用。
反正死路一条。
人死前,该做什么?
老子我要好好地快活一番!
站起来,对着老天,我指手划脚地骂了一连串的脏话,系了系裤带,开始恨恨地意淫。
首先我要抢钱,去醉风楼大吃一顿鱼翅羹,接着我要杀人,洛阳城的混混头子白眼狼曾经打过我几个耳光,我要报仇!此外我还是个处男,早上醒来,裤子常常湿了一滩。我要弥补这个遗憾,怡春院不错,倚红楼也勉强凑活,那里的姑娘皮肤挺娇嫩的。
我是快死了,但我要把老本捞回来!我仿佛看到白眼狼跪倒在我脚下,痛哭流涕,不停求饶,又好像看到怡春院的花魁穿着鸳鸯肚兜,白嫩嫩的,一面摸我,一面一个劲地浪笑。
想着想着,我靠在河堤边睡着了。
一晚噩梦不断。
第二天起来,我浑浑噩噩,和往常一样,赶去城中心的狮子桥。每天早上,都有财主在那里施粥,尽管粥薄得可以照出人影,但乞儿的队伍还是排得长长一条。
老爸在世时,坚决不喝救济粥,说什么君子不食嗟来之食,结果他饥寒交迫,活活饿死。嘿嘿,不为五斗米折腰的老爸,要是知道我现在这个德行,想必会气炸了肺。
在卖了草屋,替老爸买棺材大葬以后,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站在狮子桥头,我望着争先恐后、满脸菜色的乞丐们,觉得有一点可笑,又有一点可悲。
我知道自己也是他们中的一个。
我们像野狗一样,抢着没有肉的骨头。
洛阳是个很繁华,很美丽的大城,但它从来都不属于我们。
“二哥,你也来啦!昨天你跑哪儿去啦?你的那份钱,老大替你留着呢。”李洁净双手护着破瓷碗,费力地挤出人群,仰起头,“淅沥哗啦”地喝着粥。
我看着他,不说话。
李洁净抹了一把嘴,拖着长长的鼻涕:“你还不快去领粥?再晚可就没了。”说完他又挤向那口大铁锅。
“我不喝粥,老子我要吃肉!”我大声喊道,转头就跑。
死前,我不能再像一条野狗!
很快,我就找了一把生锈的柴刀,提着,先在街上卯准了一个大腹便便,身穿绸缎的家伙,然后悄悄跟着他,想找个僻静的地方再抢劫。
没走多远,我就被他发现。
“小瘪三,跟着我想干吗?”他回过身就是一巴掌,打得我金星乱冒,柴刀也飞了出去。
我日他奶奶的!我太瘦弱,抢劫是行不通了,更别提杀那个膀大腰圆的白眼狼了。算了算了,白眼狼,老子看你可怜,放你一马。
抢劫不成,我干脆大摇大摆地去醉风楼,准备吃个霸王餐。刚走进店门口,就被店小二一脚踹出去。
“这里没有剩饭!”他凶神恶煞般地道,转过脸,陪笑弯腰,把一个服饰华贵的客人引进门。
我站在街心,欲哭无泪。贼老天啊!难道临死前,你还不肯让我爽一下吗?
一辆华丽的马车从我身边缓缓驶过。
“咦?”马车忽然停下,厚厚的天鹅绒车窗被拉开,昏暗的车厢里,有人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日光酷热,但我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这是一双妖异的眼睛,阴毒、冰冷,瞳孔暗红,像要择人而噬。
“你今年多大了?”这个人忽然问我,声音如同一条嘶嘶扭动的响尾蛇。
“十六。”我低声回答,本来不想告诉他,但心里有点害怕。欺软怕硬,这是我生存的原则。
“生辰八字多少?”他紧紧逼问,听到我的回答,他的双瞳猛地亮了起来,射出诡异的红光。
我觉得不太对劲,想溜,可转念一想,一个快死的人,还怕什么?我挺起胸,和他对视。
老子今天软硬都不怕!
“你就快死了,知道么?”他冷冷地道:“你的印堂发暗,晦纹直入双眉,大凶!”
当头一闷棍,我他妈差点没昏过去。这个家伙居然也看出来了,我是在劫难逃啊!
我结结巴巴地道:“能,能救,救救我吗?有办法吗?”
“上车。”他推开车门,脸上密布的皱纹,像一朵妖异的菊花向我绽开。
车厢内密不透光,马车慢慢向前驶去,我搞不懂,马车上既然没有车夫,又怎么驾驭呢?
看来对方真的有点鬼门道。
“你可以叫我巫卡。”
“巫卡?”
好怪的名字,不像是我们汉人啊。我用眼角打量他,巫卡很老,老得我看不出他的年纪,但头发却乌黑油亮,长长垂下,遮住了两边脸颊。
他也不像是个胡人,或者说,他不像是个人。
车轮滚动的声音单调而枯燥。
巫卡问了我许多问题,当我告诉他伽叶大师的死时,他忽然诡秘地一笑,盯着我,自言自语:“果然是天生的灵媒,找到了,终于找到了。”
“我有救吗?”我问他,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个鬼气森森的家伙也许想让我为他做什么,没问题,不管是吃喝嫖赌,作奸犯科,只要他能让我活着。
瘦死的骆驼比不上一只活着的蚂蚁。
巫卡幽幽地道:“只要你听我的话,照着做,就能活下来。”
说实话,我不太相信这个家伙,伽叶大师的预言不是青楼姑娘们的脸,说变就变。不过,他是我可怜的救命稻草,就算救不了我,我还可以临死前捞一票。
“没问题,我听你的。现在肚子饿了,我要去醉风楼!”
“时间不多了,前面有一家饭庄,吃完我们就立刻出城。”
我呆了呆:“我们要离开洛阳?”
巫卡森然道:“难道你想在这里慢慢地等死吗?”
日他奶奶的,我还想骗点钱破我的处男身呢。不过不要紧,一步步来,以后还有机会,我安慰自己,破处诚可贵,生命价更高。
在东关街口的饭庄里,我松开裤带,大吃大喝了一顿,酱牛肉、脆皮鸭、芙蓉鸡片、糖醋排骨、油爆虾、三鲜鲤鱼羹,一直吃到了嗓子眼,临走抹抹一嘴的油,还抱了一坛女儿红。
吃饱后打嗝的感觉,真他奶奶的爽!
舔了舔手指,我心满意足地走向马车,总算没做个饿死鬼。
暮色四溢,绚丽的华灯初上,远处的高楼里,歌舞翩然,弦乐靡靡。
我立刻饱暖思淫,小弟弟硬起来了。
“快走。”巫卡生硬地催促我。
我忽然恍然若失,就要离开洛阳了,我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
其实无论去哪里,对我都一样。
“等一下!”我大声叫道:“我还要去一个地方!”
巫卡的目光尖锐如獠牙:“我没有时间陪你浪费,别跟我耍花样。”
我打了个哆嗦:“我,我一定要去。不然的话,我,我宁可死。”
这一瞬间,我觉得巫卡就像是一头恐怖的妖兽,长发根根竖起。他盯着我,许久,终于同意了。我松了口气,倒不是我视死如归,而是心里明白,奇货可居,我对巫卡一定很重要。
在我的带路下,马车在花园的围墙外停住。
巫卡奇怪地瞥了我一眼,我站在大槐树下,怔怔地发呆,然后一口气爬上树顶。
花园里静悄悄的,只有晚风吹过秋千,一摇一晃。
草丛里,夏虫细细的鸣叫。
花园后的闺楼,窗帷紧闭,王家小姐,现在在干什么呢?
帮里的兄弟,都笑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其实他们不知道,偷看王家小姐的时候,我的小弟弟从没有翘起来。
虽然王家小姐长得俊俏,皮肤白净,胸脯也鼓鼓的,但我偷看她,不是因为这些,也不是因为三年前一个大雪纷飞的黄昏,她施舍过我一块碎银子。
我喜欢偷看她,是因为她把银子亲手放在了我的手里。
她雪白的手,我乌黑的手。
她不嫌我脏。
夜风如梦,金黄色的槐花像细碎的铃铛,幽幽飘香。
那块碎银子,我没有留着,很早就花完了。因为我清楚,留得住银子,留不住别的东西。
癞蛤蟆是吃不到天鹅肉的。
王家小姐就像这华贵的洛阳城,离我好远,好远。
这一生,我都只能隔着墙,偷偷地,偷偷地看。
看她笑,看她嫁人。
这一生,我都只能是个无赖。
不知为什么,我觉得有些心酸。
空空荡荡的花园。
王家小姐的笑声,如梦。
十六年的洛阳,如梦。
我的少年如梦。
“日他奶奶的!”我大吼了一声,用力拍了拍胸脯,滑下树,大步向马车走去。
再见了,洛阳!
再见了,乞讨诈骗小偷抢劫帮!
再见了,死鬼老爸!反正我也没钱给你烧香上坟!
二十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冠盖云集的璀璨夜色中,马蹄哒哒,马车驶出了洛阳城。
对了,在城墙根,我撒了一泡力道十足的尿,用砖头歪歪斜斜地写下了:“林飞到此一游。”
正文 第二章(上)我和我的前世
马车一出洛阳城,上了郊道,就越跑越快,像发了狂似的。虽然我没有骑过马,可我知道,就算是千里马,也不可能跑得这么快。
太古怪了。
车厢剧烈地震动,巫卡阴寒着脸,一声不吭,就像被人强奸了老母。这个王八蛋搞什么鬼?
管它呢!反正我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老子现在死都不怕,只管骗吃骗喝。
接下来的日子,除了大小便和吃饭,巫卡都不让我下车了。就连睡觉,也要在车厢里。破处男的计划,当然是遥遥无期了。我只知道,马车行驶的方向越来越偏僻,应该是出了边关。沿途,满目荒凉阴森,死寂沉沉,连个人影也看不到,吃饭只能啃冷干粮,渴了就喝山泉、溪水。而无论我问什么,巫卡就是不回答,只是让我老老实实地听话。
这些天,我渐渐感到了死亡的阴影,比如我在树下尿尿,大树会突然倒下来,砸中我的脚。拉屎时,草丛里有蝎子冷不丁地钻出,死掐我屁股。就连喝水,也会莫名其妙地呛着。
我只好无论做什么,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半个月后,我们来到了一片沼泽地。
“下车。”
“知道啦。”我懒洋洋地推开车门,猛地吓了一跳。
四匹高头大马,血肉尽消,变成了四具白森森的骷髅马,僵硬地站着不动。
我尖叫一声,回过头,见到巫卡妖异流转的眸子,忍不住浑身发冷。
难道我碰上了一个妖怪?妖怪找我干什么?我的肉又脏又臭,肯定不好吃,莫非对方是个女妖,看中了我的姿色?可横看竖看,巫卡脖子上的喉结都不像是假的。
从灌木丛里,幽灵般地钻出了三个人影。
一个白发老头,一个壮汉,一个猥琐的侏儒,面对巫卡,他们齐齐跪下:“主人,你终于赶回来了。”
巫卡“嗯”了一声:“我找到了灵媒。”
“恭喜主人,竟然在时限之前,找到了灵媒。”三个家伙抬起头,贪婪地盯着我,好像我脸上有好多银子。
我一言不发,现在不是开口的时候,就算问了,巫卡也不会告诉我。我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我就是对方口中的灵媒,而他们要利用我干一件大事。
他们有四个人,我只能见机行事,冲动反抗是没用的。再说我也快死了。还有三天,我就满十七岁了。
对于我的安分,巫卡有些意外,拍了拍我,阴恻恻地道:“听话,你就能活命。”
我猜他只是在骗我,不过我也没什么损失,心底里,我倒是希望巫卡是个妖怪,这样的话,他可能真的有力量救我。
“快点走吧,主人,我们只剩三天的时间了。”侏儒一蹦一跳,急不可耐。
我心中一动,三天?还真是巧。
巫卡点点头:“进去吧。”黑色的大袍展开了,一掠而起,滑入了沼泽地。白发老头和壮汉一左一右,狭持着我,紧紧跟在后面。
日他奶奶的,这么急赶着去投胎啊!
沼泽地里阴森森,静悄悄,纠缠的树藤遮住了天空,只留出点点缝隙。污水绿汪汪的,在灌木丛里蜿蜒爬过,冒着混浊的气泡,落叶积得很厚,大多都变成了腐败的烂泥,散发出一阵阵的臭味。
我们渐渐深入沼泽。我觉得,这里很奇怪,因为我还没有看见一个动物,连小飞虫、蚂蚁都没有。
这片沼泽好像吞噬了所有的生命。
“快走!快走!”侏儒恶狠狠地催促我,我真想一拳把它的酒糟鼻打烂。
一天很快就过去了,我早就分不清东南西北,巫卡的手里,一直拿着一卷泛黄的羊皮图,不时低头看一看,继续领路。
“不行啦,我走不动了!”我喘着气,瘫软在地上。
巫卡看了看我:“那就休息一会。”
进了沼泽地后,巫卡对我挺客气的。接过壮汉递来的一个冷馒头,我狼吞虎咽。
巫卡背对着我,又在看羊皮图,侏儒一直盯着我,看得我心里发毛。白发老头坐在一个树墩上,掏出旱烟管,在脚跟敲了敲,含在嘴里,“啪嗒”一声,旱烟管突然滑落,老头剧烈咳嗽起来。
咳嗽声又细,又尖,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嗓子眼里钻出来。
侏儒吃惊地回头看他,巫卡的脸色,也变了变。
“哇”!花花绿绿的东西从老头嘴里喷出,鲜血,纠缠的肠子,再是红色的肺、黄色的肝,老头痛苦地扼住自己的喉咙,跪倒在地。
一颗热乎乎的心脏蹦了出来,落在泥浆里,微微地跳动。
我开始以为老头是在变戏法,直到他软软倒地,才意识到,白发老头死了。
壮汉惊骇得吼叫起来。
“住嘴!”巫卡喝道,脸色也很难看,他不安地四处张望,眼睛里的红光一会儿亮,一会儿暗。
我并不怕死人,每年下大雪的时候,洛阳城里总要冻死几个乞丐。我会立刻冲上去,扒光他们的口袋,拿走仅剩的一、两个铜板。但像老头死得这么离奇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我有点害怕,也有些心灾乐祸,要是我真的死了,还多个陪葬的。
整晚,壮汉都没有睡,巫卡命令他守夜。
第二天拂晓,还没有睡醒,我就被侏儒硬拖起来。
“快点赶路。”侏儒尖叫道,这个小矮子,力气倒不小。
早上寒气湿重,四周飘浮着惨白色的迷雾,隐隐约约,像是游荡的幽灵。我们四个人闷头走着,谁也不说话,穿过了一片荆棘丛,我忽然觉得不对劲,脚下是湿软的泥泞,走过以后,应该会留下脚印,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光滑得就像是绸布。
我们仿佛进入了魔境。
一滴冰冷的露珠从叶尖滴落,滑进脖子,我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巫卡到底要去哪里?
身旁的壮汉忽然停下脚步,目光呆滞,大吼一声。
巫卡回过头,皱眉道:“你干什么?”
壮汉也不理他,像一头发狂的野兽,张开嘴,冲了出去。“砰”的一声,壮汉的脑袋撞在坚硬的大树上,浆血迸裂。可他还在狂吼,抱着树干,牙齿啃咬大树,发出心寒的“咯吱”声。
他好像发疯了!
巫卡神色变幻,过了一会,道:“别管他,我们继续走。”
壮汉忽然回过头,对着我们笑,一边笑,一边向我们走过来,笑纹像一条条蚯蚓,在脸上诡异地蠕动。
“啪嗒。”鲜血溅出,壮汉的左手断了,落在地上,接着是右手,整条手臂,眼珠,嘴巴,身体的器官一件件分离,洒满一地。到最后,只剩下两只脚,在鲜红色的血泊中,一步步向我们走来。
侏儒吓得脸色惨白,浑身哆嗦,我和他半斤八两,心怦怦地乱跳。巫卡倒是很镇定,一动不动,那两只脚走到他跟前,猛地炸开,泥浆被血水染红。
我和侏儒面面相觑,许久,才听见巫卡嘶哑的声音:“还愣着干什么?快走!”
一天很快又过去了。
晚上休息时,侏儒蹲在结疤的老树桩下,一个劲地发抖。稍有风吹草动,他就像个受惊的兔子,飞快跳起来。
我打了个哈欠,倒头就睡,巫卡坐在一旁,亲自守夜。
夜晚的沼泽地,鬼气森森,“窸窸簌簌”的怪声,时不时在暗处响起。老头和壮汉都死得很蹊跷,当时我虽然有点害怕,但过后就不在意了,照样睡得香。
老子现在还有什么好怕的?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我抬起头,久久地望着它。阳光照在脸上,有些冷。今天,是我十六岁的最后一天。昨晚我梦见了好多人,老爸、王家小姐、大熊、李洁净,还有生下我就死去的老妈。
我忽然觉得老天对我太不公平。
巫卡让侏儒扔掉了所有的干粮和水。他紧紧地抓住我的手,向前走,巫卡又滑又腻的手爪,就像是鼻涕虫。
寂静的沼泽地里,回荡着我们的脚步声,“沙沙”,“沙沙”,单调而沉闷。
路越来越难走,常常是大滩的水洼,密集的荆棘。泥泞湿滑,不小心踩错地方,脚会立刻陷进去,人往下急沉。要不是巫卡拉住我,有几次我可能就没命了。
中午,我们穿过了一片白花花的芦苇丛,巫卡停下了脚步。
“应该就在这里。”他摊开羊皮图,许多黑色的圈线交叉划过,在中心,有一个醒目的红色标志。
“主人,你看!”侏儒瞪大了眼睛,指着前方,阳光像水一样地晃动,在树丛背后,一片绿洲神奇地浮现出来。美丽的鲜花,清澈的水潭,茂密的青草地上,堆满闪闪发光的奇珍异宝。
日她奶奶的,是个宝藏啊!要是搬回洛阳城,我就立刻发达了!难道巫卡来这里,就是找这些财宝的?
侏儒小眼冒出贪婪的光,向绿洲蹦了过去。
“不要去!时间还没到!”巫卡怪叫一声,但来不及了。
水潭里,伸出一只鸟爪般的手,瘦骨嶙峋,猛地掐住了侏儒的喉咙。他挣扎着,被慢慢拖入水潭,两条腿还在外面拼命蹬踏。
我目瞪口呆。
侏儒消失在水潭里,过了一阵,他又突然跳出水面,变成了一个赤红的肉球。皮肤已被整个一层揭下,血淋淋的肌肉冒着泡,一只只血泡滚落,在草地上跳跃。
侏儒很快化作了一滩血水。
四周死一般地沉寂,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我弯下腰,想呕吐。
巫卡森然道:“死有余辜。”看了看天色,他坐下来,盯着绿洲,像一只猎食的饿狼,耐心地等待着。
太阳慢慢地落下去,暮风吹过,我一头躺倒在水洼里,又疲惫,又有点慌乱。按伽叶的预言,再过一会,我就该死了。而我身边的这个王八蛋,似乎并不管我的死活。
巫卡猛然站起来。
一串串的水泡,从绿洲上嘟嘟冒起,像是一团煮沸的热粥,剧烈翻滚。美丽的绿洲变成了污黑的泥沼,珠宝纷纷沉了下去。
一只巨大的头颅从泥沼内慢慢钻出,绿色的犄角,铜铃般的眼睛,粗壮的四肢密布尖长的倒刺。怪兽拱起身躯,仰天咆哮,血盆大口里吐出“北境”两个大字。
“北境!真的是北境!”巫卡颤声叫道,扔掉了羊皮图,脸上一片狂喜。
“北境”两字,慢慢化作两柄利剑,身穿道袍的男女横空跃出,手舞利剑,白芒闪动,将怪兽切割成一片缤纷的血雨。
我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巫卡已经一把攫住我,冲了过去。
道袍男女厉喝一声,长剑挥动,凌厉斩向我们。
剑光灿烂得就像烈日。
巫卡举起我,牢牢地挡在身前。
我日他祖宗十八代!巫卡,你他妈生儿子没屁眼!眼睁睁看着利剑逼近,寒气刺肤,我破口大骂。搞了半天,巫卡是来让我送死的!
这真他妈是个笑话,我为了活命,才跟了巫卡,到最后,反而自掘坟墓。伽叶,你个贼秃的预言还真准啊!
长剑刚刺到我,立刻像蜡烛油一样,迅速融化。道袍男女惊呼一声,瞪着我,忽然消失了。
我竟然没死?
我不敢相信,那两把寒光闪闪的剑,难道是麦芽糖汁做的?
“轰隆!”一座古墓慢慢拱出,墓碑裂开,化作窣窣的细沙滚落,露出下方的黝黑洞穴,深不可测。
耳畔响起巫卡的狞笑声,一股大力猛然传来,他抓住我,向坟墓的深洞飞去。
这一刻,夕阳刚好消失在天际。
这一天,刚满十七的我,消失在唐朝的疆域里。
正文 第二章(下)我和我的前世
耳旁风声呼啸,四周一片漆黑,我在向深洞高速坠落。“砰”的一声,屁股接触实地,我眼前金星乱冒,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昏倒过去。
醒来时,已是一个崭新的世界。
黄色的海。
连绵起伏的沙漠之海,一望无际,一直伸展到天地的尽头。
木筏在黄沙上飞快滑行,轻得像一片树叶。巫卡伏在筏首,宽大的袍摆掀动,拂过沙海,如同划动的船桨。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睁开眼睛,迷惑地到处张望。头顶上的烈日白得耀眼,没有一丝风,空气像一团凝固的蒸汽。
四周空旷而荒凉,寂静得让人害怕。
“轮回沙海。”巫卡转过头,神色诡异。
“轮回沙海?”我呆呆地重复,酸痛的骨头,衣襟上的血渍,提醒我这并不是在做梦。
我还没死!老子还活着!我真的活着!我又惊又喜,激动得手舞足蹈。我逃过了劫难!日他奶奶的,巫卡这个王八蛋还真有一套!
巫卡盯着我,忽然把手伸入沙海,收回。在我眼前一晃,手掌上的血肉骇然消失,变成森森的白骨。在我的惊叫声中,巫卡再伸手入沙海,缩回,手掌又血肉重生。
“这就是轮回,死亡——转世——重生。”巫卡眯着眼睛,笑得像个妖魔。
我打了个哆嗦:“我们要去哪里?”
“北境。”
“北境?”我脑中闪过了狰狞怪兽、挥剑的道袍男女。北境,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我怎么从来没听人说过?
巫卡阴声道:“放心吧,只要跟着我,你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
我茫然地抬起头,沙海漫漫,过去的十六年,都随着飘行的木筏,渐渐远去。
遥远得如同一个隔世的梦
茫茫沙海中,出现了几个晃动的影子。木筏急速前行,与它们擦身而过。
一只羽毛黯淡的鸟扑扇着翅膀,从沙丘中挣出,又颓然倒在沙海,变成一具骨架。
一只手陡然从沙漠中伸出,又倏地缩回去。在那一瞬间,我看见了手掌上浓密的黑毛。
我惊讶地叫起来:“那是什么?”
“是几个妄想进入这里的人。”巫卡冷笑:“他们都绝顶聪明,无意中发现了北境的秘密。可惜,如今只能陷身在这片汪洋沙海中,变成牲畜,承受无穷无尽的轮回之苦。”
我悚然动容:“北境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巫卡没有回答,这个家伙虽然救了我,但不是什么好人。我想起在洛阳时,说书先生讲过的一些传奇故事,北境,难道是神仙鬼怪的府邸?
一丝寒风蓦地吹过,巫卡的黑袍飞扬起来。风越来越大,四周的沙尘急速滚动。烈日消失了,天色阴沉,黑压压的乌云密布上空。
“要下电雨了!”巫卡突然紧紧抱住了我,肌肤相贴。
我曾经无数次幻想,自己和美丽的少女搂抱在一起。但一个又老又丑又可怕的男人——巫卡,无情地打破了我的美梦。
我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变态啊!
天色已经变成了漆黑的夜晚。
狂风呼啸,雷声轰鸣。天际闪耀着曲曲折折的电光,像一条条火蛇,疯狂舞动。
暴雨滂沱,雨点是蓝色的,仿佛无情的钢鞭,劈头盖脸打下来。到处是疾闪的蓝色线条,像凌厉的闪电,撕开夜幕。
说来奇怪,电雨落到我附近,纷纷偏离方向,我的四周滴水不沾。
我心头一震,忽然明白了,无论是道袍男女的剑,还是电雨,都不能伤害我。这才是巫卡看中我的原因。只有带着我这个灵媒,他才能顺利进入北境。
木筏飞速滑动,整片沙海波涛般地起伏,天旋地转。
我惊呼起来,声音被咆哮的雷雨吞没。无数奇异的怪兽、恶鬼钻出沙漠,凄厉尖啸,向木筏扑来。
我吓得差点尿裤子,鬼怪们还没有靠近,就纷纷倒下。蓝色的雨点击打在它们身上,冒起火光,熊熊燃烧,很快变作一具具墨黑的焦炭。
电雨渐渐停歇,天空出现了明亮的云层。巫卡松了口气,放开我。我可怜的初拥,竟然被一个老男人霸占了。
过了很久,木筏缓缓停下来。
沙海到了尽头。
云雾缭绕,烟气氤氲,一个庞大无比的石蛋耸立在云烟里,圆溜溜,硬邦邦,高得一眼看不到头,在石蛋灰褐色的表面,由上而下,镌刻着两个怪异的字。字迹闪闪发亮,流动着彩虹般的光。
盯着字迹,巫卡眼中射出灼热的红光,他拉着我,一步步向石蛋走去。在石蛋底部,有一个长方形的凹坑,他让我躺在坑里,自己也在一旁躺下,闭上了眼睛。
我愣了一下,这个王八蛋打的什么主意?难道让我跟他一起睡觉?
他真不是一般的变态啊!
石蛋忽然隆隆响动,向我们滚过来。我心惊胆颤,巨峰般的石蛋猛地压下,眼前一黑,我的骨头好像被碾碎了,浑身痛得透不过气,又晕死了。
再次醒来时,耳边听到潺潺的水声。
四面八方都是水,澄净的,透明的,像少女的眼波。水不停地流动,流入我的鼻孔,耳朵,眼睛。但却没有任何感觉,仿佛还是在陆地上,可以随意呼吸。
我们是在一个阴暗的石洞里,洞里全是水,巫卡不停地在打我耳光,看我醒来,他总算停手了。
摸着又肿又痛的脸,我一骨碌爬起来,怒气冲冲:“你个王八蛋,干吗打我脸?你再打老子也比你俊!”
巫卡狠狠掐住了我的脖子,满脸狰狞:“再敢骂一句,就死!”尖锐的指甲深深嵌入我的皮肉。我恍然大悟,我们肯定进入了北境,巫卡已经不再需要我了。
我立刻笑容可掬,他杀掉我就像捏死个蚂蚁那么容易。
“老实点。”巫卡放开我,指着石洞后面的一扇门:“去推门!”
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虽然在肚子里痛骂巫卡,一直骂到他老娘老奶奶,我还是很识相地听他吩咐。
门背后,竟然是一座宫殿。虽然四根殿柱坍塌了一半,虽然门匾残缺,爬满杂草,但宫殿依然晶莹剔透,璀璨夺目。
一座水晶宫殿!
空旷的殿堂里,看不见一个人。我壮着胆子,叫了几声,没有人回答。
巫卡倏地掠起,向殿堂内冲去,我觉得很好奇,就跟在他后面。穿过曲折的回廊,前方是夜明珠串成的长帘,闪闪发光,在水波中飘动。
“怦怦怦”,我的心忽然跳得很快,似乎珠帘背后,有我很熟悉的东西,在不停地呼唤我。
太古怪了,我肯定没有来过这里啊!我颤抖着伸出手,猛地掀起珠帘。
一具庞大得骇人的兽骨出现在视线中。
它像是一只蝴蝶,又不完全一样,白骨森森,向两侧平展出翅膀的外形,浑圆,充满优美的弧线感。头上两只尖角竖起,在隆起的腹骨下,生出了七只利爪,嵌入地上一根火红色的玛瑙柱。
兽骨的头高高扬起,尽管只是一具尸体,我依然能感到一阵威严的气势,扑面而来。仿佛它随时可以巨翅御风,冲天而上,直入云霄!
巫卡站在兽骨前,激动得浑身发抖,脸上若喜若狂:“传说中的龙蝶妖王啊,我终于找到你了!把你的力量给我吧,我愿做你忠实的仆人。”双眼冒出血红色的光,他放声狂笑,像一只要吸血的蝙蝠,飞向了兽骨。
我忽然明白,这才是巫卡真正想要的东西。
“轰”!玛瑙柱里,猛地喷射出一团烈焰,裹住了巫卡。巫卡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立刻焚烧起来:“龙蝶妖王大人,我是来效忠您的啊!”惊恐地看着兽骨,他在火焰里拼命挣扎。
我开心地笑了。王八蛋,你也有今天!
“快救我,快救我!”巫卡慌乱地向我冲过来。
我灵活地一闪,巫卡扑了个空,烈焰逐渐吞噬了他,巫卡还在惨叫:“龙蝶妖王大人,今天是你的转世日啊!没有了我的躯体,你就不能转世复活!”突然,他瞪着我,惊骇地叫起来:“难道,难道你是?”
“扑通”,话还没说完,一团焦肉倒在了地上。日他奶奶的,巫卡这个家伙还真经烧啊,居然撑了那么久!我走过去,飞起一脚,把他踢开。
兽骨就在我的面前,不知为什么,我看着它,忍不住一步步走过去,脑中一片空白。
良久,我颤抖着伸出手,摸了摸兽骨,轰然一声,庞然大物倒塌下来,烟雾腾起,白森森的骨架化作面粉,四处飞扬。
玛瑙柱奇迹般地缩小,变得又细又短,最后竟然凝聚成一颗火红色的珠子,破空飞来。
“噗哧”,火珠射入我的眉心,消失不见。
一股火焰般的热气腾地涌上心头,向躯干蔓延。我觉得自己像一座火山燃烧起来,热焰沸腾,血脉贲张,周身充满了精力。似乎一挥拳头,就能将眼前的宫殿击毁。
热力不断膨胀,我忍不住大叫起来,“轰隆隆”,地动山摇,震耳欲聋,宫殿爆炸了,我被一股巨力托起,向上笔直冲去。
四周眼花缭乱,无数奇像异景在视野里闪过。
“砰!”我从高空摔落,仰面朝天,来了个平沙落雁式。
四周是茂密的森林、紫色的熏衣草地、清澈的湖泊,青山向远处连绵延伸,白云朵朵,飘浮在蓝宝石般的澄净天空。
捂着生痛的屁股,我几乎以为自己来到了仙境。特别是当我看见了三个大美女,三个绝顶销魂的超级大美女!
第一个伫立在湖边,侧对着我,金黄色的短发像是一团光焰,令人眩目。湿漉漉的水珠顺着雪白柔和的肩,滑滴在丰润的背脊上,闪闪发亮。隆突的臀部,修长白腻的双腿,纤柔的脚踝,比古画里的女神还要完美。在她脚边,竖立着一面黄金盾牌,将牛乳般雪白的胴体映得流光溢彩。
我的小弟弟首先向她敬礼。
湖面上,盛开着一朵硕大无比的雪莲花,第二个美女就半躺在花蕊里,漆黑的长发悠悠垂落,随着湖水荡漾,不带丝毫烟火气。她的眼睛,映在水波中,比水波还要明亮。雪白的道袍,遮不住山峦般起伏的曲线。她蜷着腿,像是睡着了的仙子,膝盖上横放着一柄斑斓长剑。
第三个女人,像一条妖艳的美女蛇,从一棵大树上盘旋而下,向我走过来。她的皮肤是橄榄色的,印着淡淡的花纹,坚挺的乳房高高耸起,乳头像是黑紫色的葡萄,硬硬地翘着。她一路走来,细长的腰肢袅袅扭动,透过紧绷的鳞片短裙,可以看见饱满圆硕的臀部轮廓。美女,你真的好风骚!我喉头发干,咽了口唾沫,她就像是一个熟透的甜果子,丰满多汁。
我的小弟弟忙得不亦乐乎。
“你终于回来了,龙蝶妖王。”她的声音性感而嘶哑,怡春院的花魁跟她一比,就像是片干瘪的瓜子壳。
一时间,三个美女,六道目光齐齐聚在我的脸上。我忽然觉得不对劲,美女们的目光寒冷似冰,似乎还带着憎恨、厌恶。
我是龙蝶妖王?什么鸟意思?
我茫然地望着湖面,水中的我,一头火红色的长发激烈飞扬。
正文 第三章(上)三个女人一台戏
我的头发!
我居然长了一头红毛?
“龙蝶妖王,你真能把握时间,竟然在最后一天转世回来。”金黄色短发的美女说道,伸手一挥,那面黄金盾牌碎开来,光芒耀眼,化作金色的战甲,包裹住惊心动魄的胴体。
老天,像妖术一样啊。我困惑地看着她:“美女,虽然我很喜欢和你搭讪,但你认错人了吧?我可不是什么龙蝶妖王。我叫林飞,林木森森的林,一飞冲天的飞。”
妖艳的美女咯咯一笑:“转世回来的龙蝶妖王,已经忘记了前生啊。”
美女就是美女,说的话也比别人深奥。我完全没听明白,笑嘻嘻地道:“你说我是什么,就是什么。叫错名字也没关系,本朝有个小白诗人说过,相逢何必曾相识嘛。”
金发美女蹙眉道:“一转世,性子也变得这么轻浮。龙蝶妖王你,”
“林飞!”
“好,林飞,你听着。你的前世,是北境的龙蝶妖王,死后你的魂魄转世,去了异世界,现在你回来了。”
我愣了一下,金发美女的神情很严肃,不像是在吹牛。回想在宫殿,玛瑙柱入体的情景,我不禁一阵恍惚,难道我真的是她们口中的龙蝶妖王?
这太荒谬了!
“按照你的说法,我是龙蝶妖王转世为人。也就是说,前世的我,是一个妖怪?”我试探着问道。
金发美女的美目里闪过一丝恨意:“是的,你的确是一个妖怪。”
我摸摸自己的脸,上面也没有长毛:“但我现在明明是人类了呀。”
妖艳的美女向我抛了个媚眼:“现在的你嘛,嗯,既不能算是纯粹的妖怪,也不能算是人类。”她凑过来,轻轻在我耳边吹气,弄得我骨头都酥软了:“你是个人妖。”
“人妖?我靠!前世的我活在北境,是龙蝶妖王。今世的我投胎做人类,活在大唐。”我一口气道:“现在我赶回来,继续做我的妖怪,对不对?”
金发美女漠然道:“差不多了,没想到,转世后的龙蝶连脑子也不好使了。真是悲哀。堂堂一代妖王,再也找不回昔日叱咤风云的气势了。”
日他奶奶的,究竟我脑子不好使,还是你白痴?美女就了不起了?我开始接受自己是龙蝶的事实,想了想,问道:“我既然是龙蝶,那你们是谁?和我什么关系?难道都是我的属下?或者是我的老婆侍妾?哈哈!太爽了!美女们,这些年没有陪你们,没给我戴绿帽子吧?”我越说越兴奋,龙蝶既然是个妖王,那一定很厉害,这三个大美女守在这里,大概都是准备服侍我的吧。
风水轮流转,洛阳城里的小乞丐,今天就要扬眉吐气了。
“住嘴!”声音清冽寒傲,如同寂寞山谷里的皑皑白雪。我眼睛一花,一直没说话的道袍美女倏地出现在我对面,风姿高贵而孤冷,长发光可鉴人。
我心头一紧,知道说错了话,这三个美女都不是省油的灯,如果她们是我前世的仇人,那可糟了。
妖艳美女媚笑道:“龙蝶你小心点,别惹怒了我们的甘柠真仙子。她的剑,可有十六年没出手了。”
金发美女摇摇头:“转世后的龙蝶,简直不成气候。难怪它临死前,要想尽办法和我们订下誓约。依我看,这个小子连妖力都没剩多少。”
妖艳美女道:“可惜我们当年立下了最毒的轮回誓,否则,嘿嘿。”
我琢磨她的言下之意,似乎有点不妙。
甘柠真悠悠地道:“既然十六年前,我们输给了龙蝶,就必须遵守誓约,保护它的来世。龙蝶,你听好了,当年你遭受劫难之前,分别找上了我、鸠丹媚和海姬,要求比试。三场比斗,虽然你用的是诡计,但毕竟赢了。作为失败的代价,我们被迫立下了轮回誓,在这里守候。如果在十六年内,你转世回来的话,我们就必须保护你的安全。”
她虽然在对我说,但根本就不看我,好像我会污染了她澄澈漆黑的眼睛。
妖艳美女懒洋洋地叹了口气:“今天是时限的最后一刻,本来以为我和甘仙子、海姬可以得到解脱,没想到,你还是回来了。龙蝶,你倒是算得很准啊。”
我完全明白了,我的前世,也就是龙蝶,知道转世后的我妖力薄弱,所以找上了三个大美女,用诡计逼得她们立下毒誓,做我的保镖。
难怪她们对我这么冷淡,我在最后一刻转世回来,美女们一定郁闷得抓狂。想到这里,我不禁对龙蝶佩服得五体投地。真不愧是妖王,不但高瞻远瞩,替后世的我找了保镖,还算到我只能在唐朝呆十六年,比伽叶牛多了。
我咳嗽了一声,得意洋洋:“这么说来,你们三个就是我手下的护卫了?”
金发的海姬森然道:“龙蝶,你,”
“林飞!”我再次纠正。
“林飞,你要弄清楚,我们不是你的手下,不会听你差遣。只负责保住你的一条命罢了。”
“咦,难道在北境,有很多人想害我吗?”
“哼,修道的人捉到了你,就能炼出罕见的鼎炉。最普通的药草在鼎炉内修炼,都可以化腐朽为神奇,如果妖魔逮住你,吸干你的龙涎蝶髓,可以臻至传说中的进化状态。”
我吓了一跳,谁抓到我都有好处,那我岂不是变成了倒霉的唐三藏?听死鬼老爸说,玄奘法师西天取经回来,有一次到洛阳白马寺讲经,结果寺庙外围得人山人海,个个双目放光,磨牙霍霍,都说吃了唐僧肉可以长生不老。吓得玄奘当夜就溜出了洛阳。
凭这三个娇滴滴的女人,能保护我吗?我有些怀疑,可转念一想,既然前世的龙蝶找上了她们,就一定行。在洛阳的时候,常听一些走江湖的说,女人、老太婆和僧侣中常有武林高手,不能小看。
我抬起头,抱着拳,道一声敬仰:“各位姑娘,林飞谢谢你们的拳拳护花之情。希望大家从此和睦共处,其乐融融,日久生情,情比金坚,情谊地久天长。”
鸠丹媚笑得前仰后合,酥胸波涛汹涌:“地久天长?林飞你真是痴心妄想。以龙蝶前世那样的妖力,都逃不过劫难,何况是你?”
我骇然后退:“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们不会监守自盗吧?”
甘柠真一看就是个修道的,鸠丹媚妖气弥漫,而我可是修道人士和妖魔眼中的唐僧肉啊。
海姬瞥了我一眼:“在北境,妖怪十年一次小劫,百年一次大劫,千年一次玄劫。龙蝶就是没能过了玄劫这一关,不过他也够厉害,居然能用妖力转世托生在异界。至于你这个人妖,就没那么幸运了,十年一次的小劫恐怕都躲不过去。”
我将信将疑:“你们不是可以保护我吗?”
“人力岂可逆天?天劫一至,谁也护不了你。”甘柠真冷漠地道,雪白的道袍轻扬,流风回雪,皎皎出尘。
我的一颗心向下沉去,在大唐,老天只让我活十六年,来到北境,我还要遭受天劫。贼老天,你对老子太不公平了!
正文 第三章(下) 三个女人一台戏
天空晚霞绚烂,夕晖柔和地闪烁,紫色的熏衣草地上,仿佛洒满了细碎的金沙。我呆呆地想了一会,问道:“天劫是怎么样的?”
鸠丹媚幸灾乐祸地道:“天意难测,天劫可能是电闪雷劈,也可能是妖魔、修道之人的攻击。龙蝶当年就死得很蹊跷,我怀疑它是被人硬生生击毙的。”
我大惊失色:“龙蝶不是很厉害吗?也会被人干掉?”
海姬微微一哂:“龙蝶在妖怪中算是个人物,但未必比得上修炼多年的人类。我就至少可以和他打个平手,至于柠真,那就更别提了。要不是当年你耍阴招,哪能赢得了我们。”
我立刻对她们刮目相看,原来当年龙蝶是胜之不武,难怪美女们对我不善。不过耍阴招也是本事,胜者为王嘛。
说了半天,我的肚子咕咕地叫了,就对海姬道:“你给我找点吃的吧。”
“自己去找,我们只负责保护你。”
美女你还真是铁面无私,婊子无情啊。我四下打量一番,“扑通”跳进湖里,打算摸几条鱼。
湖水清凉,四周岩礁丛生,浓绿色的水草像一根根丝带,轻盈舞蹈。红色的珊瑚冒着水泡,一群闪着银光的小鱼倏地窜出,又倏地消失。一只褐色条纹的大贝壳横躺在岩石上,一开一合。
我发觉自己的身体十分灵巧,在水里也不用换气,可以自然呼吸。双臂轻轻一划,就能游出十多丈的距离。
水浪急涌,一条红色的大鱼忽然冲过来,它就像是座小山,腹下几百根尖刺扇形展开,鱼嘴弯出两根獠牙,闪着寒光,还发出响亮的嘶吼声。
瞬间它就逼到面前,我心中一慌,下意识地挥拳击去。
“嘶”,拳头击断尖刺,直没鱼腹,就像是穿过了一块柔软的豆腐,鲜血顺着拳头涌出。我一呆,我的拳头变得那么厉害么?大鱼惨吼一声,猛地甩头,獠牙顶了过来。我的左掌立刻劈出,反应之快,连我自己都惊讶。“嘎崩”,掌锋硬生生地劈断獠牙,我刚松了口气,大鱼黑咕隆咚的巨嘴已经当头罩下。
救命啊!
眉心忽地一热。
一只赤红的利爪钻出我的左肋,千钧一发之际,抓住鱼嘴,用力一扯,“嗤啦”,整个鱼头连着鱼身,被撕裂成两半。
我瞠目结舌,愣愣地盯着这只利爪,从肋下伸出的半条小手臂,布满银色鳞甲,弯成弧线,延展出五根红色的爪骨,刚劲峥嵘,吐出了寒光闪耀的爪尖。
我脑海忽然闪过龙蝶的骨架,那七只矫夭凌厉的利爪。直到这一刻,我才完全相信,自己就是龙蝶的转世。
望着这只利爪,我感觉到了与它的血脉相连。但多出了一个爪子,总有些不伦不类,影响我林飞的形象。我心想,要是能缩回去就好了,可爪子却毫无反应。我想起刚才眉心一热的情形,不由灵机一动。龙蝶骨架的七根爪子,牢牢地抓着玛瑙柱,而玛瑙柱飞入了我的眉心,难道说,玛瑙柱是操控爪子的关键?
我立刻把精神集中在眉心,然后开始想:“利爪请你缩回去吧。”
利爪无声没入体内!
我摸摸平滑的左肋,又惊又喜,利爪能缩回去,也应该能再伸出来吧。我的精神再次集中眉心,意念刚动,肋下微微一痒,水波激荡,利爪闪电般地探出,将一块礁石抓得四分五裂。
哈哈!真有意思!我乐此不疲地试了好几次,次次灵验。变成妖怪后,我真的不同了啊!抗起沉到湖底的大鱼,我雄纠纠、气昂昂地浮出湖面,游上岸,“砰”的一声,把大鱼扔在了海姬的跟前。
“怎么样?这么凶猛的怪鱼也被我收拾了!我的妖力还行吧。”我一脚踩在大鱼尾巴上,右手叉腰,摆出了一个威武的姿势。
海姬看看我,不说话,鸠丹媚爆发出一阵放浪形骸的笑声:“刺骨鱼也算是凶猛吗?龙蝶,你还真幽默啊。你可不要告诉我,杀它费了很大的力气哟。北境里再不济的人,都可以轻松杀掉一头刺骨鱼。”
日他奶奶的,原来怪鱼这么差劲啊。我小脸一红,硬着头皮吹牛:“这种货色,当然是小菜一碟。不过美女你能听懂我的反语笑话,还算胸大有脑。美女们,一块吃鱼,我请客!”
海姬冷冷地瞥了我一眼,一动不动,甘柠真干脆飘然而起,落回湖面的雪莲花里。在洛阳,我早已看惯了别人的白眼,所以并不在意。既然瞧不起我,我也不把她们当一回事。
我把刺骨鱼洗干净,刮去鳞,挖掉内脏,然后在林子里找了一堆枯枝,用钻木的方法生着了火,开始烧烤。
鸠丹媚饶有兴趣地盯着我:“龙蝶,你什么时候吃东西这么雅致了?不是向来生吃的吗?”
我转动着刺骨鱼,目光贼溜溜地扫向她的丰乳:“我是转世后的林飞!不是前世的龙蝶。对了,龙蝶长什么样?不会和我一模一样吧。”
“当然不是。龙蝶头生双角,相貌凶厉,高大魁梧的身躯密布鳞甲。瞪起眼睛时,就像两团燃烧的火焰。”
“太好了,这么一来,修道的人和妖魔就认不出我啦。”
“这可难说得很,你的龙涎具有异香,修炼深厚的人、妖魔一闻便晓得是珍品。就算他们不知道你是龙蝶转世,也会抓住你的。否则龙蝶何必费尽心机,找我们来保护你?”
我纳闷地问道:“龙涎是什么玩意?
鸠丹媚吐出香舌,缓缓添动丰厚性感的嘴唇:“龙涎,就是你的口水啊。不但能滋补益气,还可以入药,制成珍贵的道丹。”
我傻了眼,原来我的口水都这么牛啊。那我的大小便,是不是也有人抢着要呢?
“滋滋”,刺骨鱼被烤得金黄发亮,油脂从鱼肉渗出,滴落在火堆里,香气飘散开来。我咽了口唾沫,大嚼起来。
我靠!真他奶奶的美味,我差点连舌头都吞进去了。最奇妙的是百来根尖刺,轻轻一咬,就融化成一泡鲜甜的汤汁。一眨眼的功夫,小山般的刺骨鱼就全进肚子了。我却还有点意犹未尽,变成妖怪后,连饭量也暴增了。
天色已晚,火堆在夜色中跳跃,映得远处的丛林更加幽暗。淡淡的星光下,湖面上波光粼粼,甘柠真白衣胜雪,仿佛拥着星光睡着了。海姬伫立在岸边,一动不动,金黄色的头发在黑暗中依旧灿烂无比。我不解地问:“她一直站着不嫌累吗?”
鸠丹媚大笑:“你这个傻瓜,海姬修炼的是脉经甲御术,以苍天为经,以大地为脉,站着时,双足能吸收地气为己用,这是海姬独特的修炼方法。”
我听得似懂非懂,不过鸠丹媚的乳峰真的好大。一边跟她胡扯,一边饱饱眼福,当作饭后消化倒是不错。
和鸠丹媚闲聊半天,我大致明白了,在北境,修炼的人类分为两种,一种修炼秘道术,另一种修炼甲御术。在大唐,修道的人也不少,但甲御术我还真没听说过,不知是什么古怪的玩意。而无论秘道术、甲御术,都各有很多的流派分支,门规条约。至于妖怪,那就简单多了,所有的妖怪都力求提升妖力,以便逃避天劫。当妖力达到一定程度,就会迈入传说中的进化状态,妖怪会发生蜕变,妖力也随着扶摇直上。
夜色渐深,我打了个哈欠,对鸠丹媚道:“如果你不想陪我干别的事,我就要睡觉了。”
鸠丹媚咯咯一笑,半跪在我面前,胴体像蛇一般地颤动,茁壮的双乳几乎挺到了我的鼻子:“你还想干什么?别怪我不提醒你,我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哟。你敢碰我吗?试试呀,小色鬼。”
我咽了口唾沫:“反正你也不敢拿我怎么样。老子现在要睡觉了,没空和你耍花枪,拜托你让开吧。”故意伸手推她,指尖刚碰触她的丰乳,如遭滚烫的电击,手指痛得钻心。我惨叫着缩回手,低头一瞧,皮都被烧焦了。
“哈哈哈哈!”鸠丹媚爆发出一阵刺耳的狂笑,良久,慢慢地站起来,眼神又是嘲弄,又是冷酷,还有一丝无奈:“没有男人可以碰我,我的身体,早就被诅咒了。这一生,我,不会有男人。”
我呆呆地望着她,夜风吹过,一阵清寒,苍白的星光下,鸠丹媚收敛了笑容,沉默,望着天,丝缎般闪闪发光的胴体,像是一朵冰封的焰花,冷艳,灼热,寂寞地盛开了一季又一季。
正文 第四章(上)哭的时候也要笑
一觉醒来,精神抖擞。
发布太阳早就晒到了屁股,天气暖洋洋的,柔软的风吹在身上,带着熏衣草的浓郁香气,骨头都发酥。
发布“真是幸福的生活,换个皇帝也不干啊!”我大叫一声,爬起来,伸伸懒腰,抓抓发痒的后背。咦?美女们哪去了?
发布湖畔,靠近林木的地方,不知何时拉起了一层薄薄的白纱,遮住了湖面。水声哗哗,纱帷撩动,湖里,仿佛有人影晃动。
发布我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掀开白纱的一角,偷偷一看,差点狂喷鼻血。
发布三个大美女在洗澡!
发布独浴乐,不如众浴乐啊,我也要洗澡!
发布我三下五除二拔光衣服,就要往水里跳。虽然过去,我不喜欢洗澡,但现在决心
发布养成这个讲卫生的好习惯。
发布白芒一闪,直奔我来,清冽得就像是一片沾上额头的雪花。
发布我胸口一凉,来不及躲,就光溜溜被击飞出去。打中我的,是一片雪莲花瓣。落在地上,融化成了一滴清澈的水珠。
发布鸠丹媚的荡笑声从湖心传来:“小色狼,甘仙子的玉体,也是你能赚便宜的吗?”
发布我悻悻地爬起来,穿好衣服,日他奶奶的,甘柠真这么霸道,打人也不打个招呼。我心生一计,悄悄地绕到湖畔的另一边,解开裤带,掏出小弟弟,对着湖水,把憋了一晚上的尿全部射出。
发布湖面上,尿花溅起,荡起涟漪。
发布想到三个大美女在加了料的湖里洗澡,我就笑得肚子痛。等会出来,她们一定尿臭扑鼻。嘿嘿,龙蝶的尿胜过口水,滋润肌肤,养颜美容,美人们多洗一会儿啊。
发布我在四周闲逛了一会,走进丛林,林木高大葱茏,色彩鲜艳,我就像钻入一个万花筒里,阳光透过五颜六色的枝叶,斑斑点点,在草地上洒下明亮的圆晕。
发布到底是北境啊,连树都有那么多颜色。
发布不少大树上,都结着饱满的果子,全是我过去没见过的。有的红彤彤,光滑圆硕,有的黄灿灿,又扁又平,像个大饼,有的绿油油,比黄瓜还要细长,还有的个头比我脑袋还大,长满了白花花的绒毛。果子都熟透了,鼓鼓囊囊地挤在枝桠上,散发出甜美的香气。
发布我正好口渴,刚要爬上树去,一快朵颐,可转念一想,不如试试我的龙蝶爪。站在一棵结满紫红色浆果的树下,冥想眉心,赤红色的利爪倏地探出,抓住最低的一根树枝,“喀察”,粗壮的树枝应声折断,果子雨点般地落下。
发布“快接住!”我心念刚动,赤爪就飞速移动,眼睛看到哪里,爪子就跟到哪里,接住了满满一捧浆果。
发布龙蝶爪还真是威力无穷!我兴致昂然,从一棵树窜到另一棵树,不断地摘果子,练习龙蝶爪。我发现,肋下这条布满银鳞的手臂最长可以伸出两米,全凭我的心意,伸长缩短。
发布我练得满头大汗,操控越来越纯熟,到最后,完全运用自如,收发轻松。只要心念一起,赤爪就同时探出,想哪打哪,不再像过去那样慢了。练得兴起,我狂吼一声,旋风般转身,赤爪向后横扫,以一个绝对生猛的姿势,将一棵大树连根抓起。
发布泥土飞溅,满树的果子纷纷在我身边落下,如同鲜艳的雨点。火红色的长发飞扬起来,在额前悠悠垂落。
发布“林飞,你太潇洒了!”我大呼一声,“扑通”,几个果子重重地砸在我头上,红色的浆汁喷了满头满脸。
发布日他奶奶的,好辣啊!这棵树的果子又辛又辣,果汁流到嘴唇,像是吞了一团火,我大声咳嗽,眼睛都辣得睁不开来了。
发布擦干脸,我开始分辨哪些果子可以食用。远古神农尝百草,今日林飞尝百果,不让古人专美于前。
发布草地四周,滚满了小山般的果子,都是被我的赤爪糟蹋的。我小心翼翼,伸出舌头,一种接一种地尝试。紫色的小浆果又酸又甜;黄色的大饼果口感特别硬,还很咸涩;绿色的果子闻起来香,但味如嚼蜡;长满了白毛的果子必须剖开食用,里面的果肉一粒粒的,像粉红色的水晶,脆生生的,一咬满口香甜的汁水。味道最棒的,反而是一种腥臭扑鼻的果子,它表面长满尖刺,果皮裂开,里面的果肉黄橙橙的,甜腻肥美。真是果不可貌相,就像我一样,败絮其外,金玉其中啊。
发布打了个饱嗝,我摸着涨鼓鼓的肚子,躺在软绵绵的草地上,翘起二郎腿,哼着小调。清脆的鸟鸣在枝叶间跳跃,蜜蜂绕着花丛嗡嗡飞,花蜜的气息,果实的芬芳,和灿烂的阳光交织在一起,透明而斑斓,如同荡漾的光和色的海洋。
发布“你挺快活的嘛。”充满磁性的声音懒洋洋地从后传来,不用抬头,我就知道是鸠大美人。
发布鸠丹媚目光灼灼,盯着我看了几眼:“十年一次的劫难,你就一点不担心吗?”
发布我打了个哈哈:“担心有个鸟用啊?老子一向天塌下来当被盖。现在有吃有喝,还有三个大美女陪我,比在洛阳好多啦。”
发布鸠丹媚好奇地问:“你过去生活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发布我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洛阳。这个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我忽然觉得很陌生。
发布因为它从来没有真正接纳过我。
发布所以我只能笑,苦笑。
发布“看你的样子,在那里过得不如意吧?”
发布“谁说的?我天天吃大鱼大肉,穿绫罗绸缎。仆从如云,侍妾个个漂亮。跺一跺脚,洛阳城都要抖三抖。”我唾沫横飞,滔滔不绝地吹牛。在美女面前,怎么能丢面子?鸠丹媚半躺在我脚边,侧着身,手托着腮,像一头慵懒的大猫。
发布“所以,老子过得很爽!非常爽!”我大声嚷道,呆呆地望着天。
发布十六年,挨家挨户地乞讨,像一条野狗;扒开臭烘烘的垃圾堆,只为找一点馊饭;半夜去农户棚偷鸡,被人揍断肋骨。眼睁睁地看着老爸病死,却买不起药。
发布那一年,洛阳的冬天比以往更冷。风雪呼呼地吹进茅屋,破窗纸哗啦啦地响。我又冻又饿。
发布看着躺在床上的老爸,我一个劲地哭。除了哭,我不知道该做什么。屋里又黑又冷,风像又薄又锐的刀子。我咬着牙,用身子挡住窗,不让寒风刮进来。可老爸还在瑟瑟发抖。在露出黑黄色棉絮的被子下,他一个劲地哆嗦。
发布我们一起哆嗦。
发布我很想骂一声贼老天,骂它的冷酷,可是我不敢。因为我想求它可怜我,救救老爸的命。
发布很远的地方,有爆竹声,有美丽的烟花。洛阳城里有好多孩子,穿着缎子棉袄,虎头鞋,满街地欢跑。
发布我很羡慕,也很嫉妒,我知道,自己没有他们那样的命。人和人不同,我的命贱,我们家不能和别人比。在其他孩子吃糖葫芦,提兔子灯笼的时候,我只能转过脸,悄悄走开。
发布那一天,是除夕的夜晚。
发布我说爹,你会好起来的。你答应过,过年时,我们要吃饺子,要穿新衣服。老爸什么也没有说,看着我,他看着我,默默地流泪,一直流泪。直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发布老天还是没有可怜我。我站在冰窖般的茅屋里,一动不动,听着外面的爆竹声越来越响。
发布从那以后,我就不再流眼泪。
发布因为该流的都流干了。
发布贼老天不会因为我的哭求,就赏赐给我什么。它越要折磨我,老子就越不服气。它让我哭,老子偏要笑。
正文 第四章(下)哭的时候也要笑
枝叶在风里抖动,树荫的缝隙里,渗出一丝丝天空的青色,仿佛要随着十六年的回忆,滴落下来。鸠丹媚伸了个懒腰,蜷起长腿:“好没意思。”
我一骨碌爬起来,大声道:“能活着,当然有意思!不就是没有男人能碰你吗?有什么了不起?你看着,老子偏要摸你!”
赤爪探出,捏住了鸠丹媚丰满的大腿。
好痛啊!我龇牙咧嘴,忙不迭地缩爪。还好没有被烧焦,没想到,连我这只威力无穷的龙蝶爪,也碰不了鸠丹媚。她的肌肤,仿佛插满了烧得通红的尖针。
日他奶奶的,这么性感的尤物,偏偏带着刺。我很好奇,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诅咒?是天生的,还是人为?鸠丹媚也真够倒霉,等于是个石女啊。
鸠丹媚笑得前仰后合:“哦哟,难怪你那么色胆包天,原来炼出了赤爪啊。当年龙蝶炼有七只利爪,能使风云变色,但都无法碰我一下。就凭你,能行吗?”
我嘴硬道:“老子不是碰了嘛?”
她看着我,碧绿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讥诮。她好像在嘲笑我:“你有这个本事吗?我早已把你看透了,你这一辈子,就这么点出息了。”
我忽然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瞪着鸠丹媚,我咬牙切齿,狂叫道:“我林飞对天发誓,总有一天,老子会把你全身从里到外摸个便!”夹着呼啸的热风,我的赤爪猛然伸出,将地上击出了一个小坑。
通红的火苗,倏地窜出爪尖,熊熊燃烧。我傻了眼,赤爪竟然还能够喷火?没来得及细想,我忽然腹痛如绞,不等鸠丹媚说话,头也不回地就跑。
“去哪儿?”
“老子去拉屎,你要凑份子吗?”我捂着肚子,一路小跑,钻到一棵大树后,急急解开裤带。日他奶奶的,刚才吃了那么多浆果,现在拉肚子了。
隔着树影,鸠丹媚似乎还站在原地发呆,我估计,她一定被我刚才的飒爽英姿震撼了。
拉完屎,浑身轻松,我无聊地转来转去,地上堆着这么多果子,吃不了只好烂掉,太可惜了。我挖了很多泥土,加水搅拌,捏成酒罐的样子,再用火烘烤。等到土罐成形变硬,我把鲜甜的浆果剥皮去核,挤碎了,一股脑儿放进去,最后用湿泥封好罐口。
鸠丹媚迷惑地问道:“小色狼,在做什么呀?”
我乜斜了她一眼:“酿酒!”
“酒是什么东西?”
我靠,她白痴还是装傻啊?连酒都不知道?我把土罐搬到湖畔向阴通风的地方,用树枝盖好。一直伫立不动的海姬,也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鸠丹媚扭动着腰肢,发嗲道:“好林飞,告诉我嘛,酒到底是什么?”
我精神一振,你们也有要请教老子的时候啊。不过美人你态度虚心,孺子可教。清清喉咙,我傲然道:“酒,是一种喝的东西,传说是古时杜康发明的。喝起来,暖洋洋,醉醺醺,十分的爽。但是,酒又是一种文化,常在祭祀、庆典时使用。唉,多说你们也不懂,反正喝点酒,活血舒筋。壮阳滋阴。”
看到鸠丹媚似懂非懂的样子,我心中一乐,原来北境没有酒,这里的人可真够笨的。
“不准偷喝啊。”我得意地道,说实话,我也不懂酿酒,只是试试看。
清香袭人,柠真飘然走近,淡淡地:“以后我们沐浴的时候,不准你靠近,明白么?”
我学她的样子,抬着头,眼睛看天:“以后老子沐浴的时候,也不准你靠近,明白么?现在我要洗澡了。”
我转过身,一边脱衣服,一边慢腾腾地下水。我想甘柠真此刻的脸色一定十分好看。
这个湖非常大,半天都游不完一圈,我在湖底发现了一个洞穴,游进去一看,里面正是龙蝶的水晶宫殿,石柱坍塌,满目废墟。
前尘往事,仿佛在断垣残壁间游荡,我觉得很熟悉,但偏偏想不起来。
前世的龙蝶,是叱咤风云的妖王,今世的我,却只是一个小混混。难道这一辈子,我就只能被人瞧不起?我真的甘心吗?生平第一次,我认真思考自己的将来。
岩石后,一条色彩斑斓的水蛇窜出来,张开蓝汪汪的毒牙,扑向我。
我探出赤爪,闪电般攫住它,还好,要不是我练熟了赤爪,就一命呜呼了。日他奶奶的,你这种小角色也敢欺负我堂堂妖王。我心头火起,把水蛇捏得稀巴烂。今天的午餐,就是蛇羹喽。
正准备游上岸,美餐一顿,我突然想起赤爪喷火的奇象,心中一动,赤爪发力,试图重现喷火的一幕。
试了半天,筋疲力尽,赤爪连半点火星都没有冒出。我刚要放弃,转念一想,要是连这点我都做不到,还谈什么摸遍鸠丹媚全身的远大理想?我定定神,活动了一下筋骨,一点点放松情绪。
意守眉心,心灵像湖水一样清澈。
我凝视着赤爪,比血更红的颜色,鲜艳欲滴,仿佛正从一场睡梦中醒来。
体内经脉颤动,赤爪和我精血相连。我第一次感受到,它就是我,我就是它。
仿佛很久以前,它就陪着我,一直陪着我,不可分割。
我慢慢举起赤爪。
我好像听见它兴奋的咆哮声。
这么多年来,你一定很寂寞吧。
你也一定在等我吧。
等我举起你。
等我将你唤醒。
等我陪你叱咤风云!
我!对天咆哮!
十六年的少年往事化作一声不甘的咆哮!我的血已热!我的气已狂!我!是北境的龙蝶妖王!
赤爪呼啸抓出。
湖水向前振荡出了五道凌厉的气浪,赤红的火焰,喷薄而射,在水中盛开,像一朵光芒闪耀的烟花。
烈焰遇水不灭,反而更加灿烂!
我放声大笑,如果甘柠真再用花瓣打我,老子就用赤爪,把花瓣烧成灰烬。最好把她的道袍也一起烧掉。嘿嘿,不知道甘柠真脱光了衣服,是什么样的?
浮上岸,我美美吃了一顿蛇羹。接下来的几天,我除了下湖猎食鱼虾,就是苦练赤爪。有时很累,想放弃,但还是咬牙挺住了。赤爪喷出的火焰渐渐增强,到最后,只要心意一动,就能喷出一团熊熊燃烧的小火球。
“龙蝶爪练得再好,又有什么用?”鸠丹媚坐在我身边,慵懒地道:“你始终逃不过天劫。”
我赤爪喷出火焰,翻烤着一头刺骨鱼,一边道:“我不是龙蝶,它逃不过天劫,不代表我就不行。”
鸠丹媚吃吃一笑:“好大的口气,那我拭目以待了。不过,如果你死得早,我们三个就可以解脱了。”
“你放心,没有玩过你之前,老子不会那么容易死的。”我没好气地道,把几个黄色大饼果捏成粉末,细细洒在鱼身。大饼果虽然咸涩,但晒干以后,可作调味料,当盐一样使用。这些日子,我摸透了树林里每一种果子的味道、性能。鱼烤好后,我又拿起一个紫色浆果,挤出几滴酸甜的果汁,抹在金黄的鱼上,去除腥气。
鸠丹媚伸出长而柔软的舌头,轻轻滑动:“好像很好吃。”
美女你的香舌味道一定更好。我心中暗想,嘴里说道:“废话,过去在洛阳,老子做的叫化鸡顶呱呱,三里外的野狗都会被香气引过来。怎么样?尝一点吗?”
鸠丹媚摇摇头:“我吃素。”
“哦,反正你不能被男人碰,等于是个尼姑,吃素倒也对。”
“才不是呢,据说素食可以减少天劫时的危害。”
我吃惊地叫起来:“啊?真的还是假的?”
鸠丹媚道:“你看看甘柠真、海姬,哪一个是吃荤的?别怪我没早提醒你,反正就你这点妖力,就算一直吃素,也避不开天劫。”
我愣了一下,急忙问道:“甘柠真、海姬和你也会遭遇天劫吗?”
鸠丹媚点点头:“修炼的人类二十年一次小劫,二百年一次天劫,二千年一次玄劫。”
我笑得幸灾乐祸:“哈哈,原来你们也要遭劫,比我好不到哪儿去啊。什么吃素吃荤,老子偏要天天大鱼大肉,还要比你们活得更长!”
天空忽然一暗,乌云密布,“轰隆”一声惊雷,瓢泼大雨,倾盆而下。我连忙抓起刺骨鱼,窜进了湖畔边的一座木屋。
这间木屋,是我伐树搭造的,很简陋,用巨石堆成床,树皮搓成细绳,再编织成草席和被子,十几个泥烧的土罐堆在墙角,盛满了我酿制的果酒。一串串晒干了的果子五颜六色,悬挂在屋檐下。
鸠丹媚跟了进来,她现在好像变成了我的跟屁虫。我狠狠盯了一眼鸠丹媚浑圆高翘的丰臀,可惜,中看不中吃。
雨点密集,湖畔上升起腾腾的白雾。雪莲花瓣自动合上,将甘柠真包裹起来,仿佛融化在茫茫烟水里。海姬伫立在岸边,一动不动,全身滴水不沾。雨水打在她头顶三尺上,就像被无形的巨伞挡住,再也无法落下。
“我靠,海姬好牛啊!”我羡慕地道:“这就是那个什么甲御术吗?”
鸠丹媚哼了一声:“海姬的甲御术源流正统,她又是脉经海殿的首席女武神,当然有两下子。”
我听鸠丹媚说过,脉经海殿是北境著名的甲御术门派,十分厉害。只是没想到,海姬竟然是那里的女武神。
“不过遇上我,她也赚不了什么便宜。”见到我的眼神,鸠丹媚有些嫉妒地道。
“我相信你,美人。”我冲她挤挤眼睛,看来我的三大美女保镖,随便哪一个,都是跺跺脚就能震动北境的大角色啊!
大雨滂沱,天色白茫茫一片,我捧出土罐,拍开泥封,一面大口喝酒,一面啃咬刺骨鱼。在恶劣的天气,躲在屋子里吃喝,还有大美女陪伴,真是一种莫大的享受。
芬芳的酒香飘满了屋子。鸠丹媚终于忍不住了,抢过我的酒罐,闻了闻,小心地添了一口。
我嘻嘻一笑:“味道怎么样?”
她看了看我,猛地举起酒罐,仰起头,咕咚咕咚地大口牛饮。酒汁顺着颀长的脖子流下,在深深的乳沟里滚动,闪闪发光。
我又抱起一罐酒,和她对饮起来。
从中午喝到晚上,两人喝得酩酊大醉,十多个酒罐横七竖八地滚倒一地。
“好喝,我,还要喝。”鸠丹媚脸色艳红,眼波荡漾,舌头在打结。
我打了个嗝,放下空空的酒罐:“你醉了,美人。”
鸠丹媚咯咯乱笑:“我不是什么美人,我是个美妖,我和你一样,都是妖。”
我摆摆手,眼前的鸠丹媚好像在摇晃:“好吧,美妖,你,说说,说说你是怎么被诅咒的?老子想听!”
“是一个古怪的男人。我,我也不知道他是谁。”鸠丹媚舔了舔酒罐沿,醉醺醺地嚷道:“他想要我,我不让,就被他下了诅咒。噢,该死的诅咒,该死的男人!酒呢?我还要!”
我用力拍着胸脯,拍得砰砰响:“你放心,老子陪你去找他。我们去杀了他,替你解除诅咒!有我在,你放心!明天,老子就去宰了他!”
鸠丹媚拼命点头:“好,我们去宰了他!”扑通一声,趴倒在石床上,呼噜声震耳欲聋。
天啊,是不是胸越大,呼噜就越响?我跌跌冲冲地站起来:“日他,他奶奶的,你怎么睡我的床!你,”话没说完,双腿发软,一头醉倒在地。
窗外,夜雨清冷,绵密地打在屋顶上,噼里啪啦地响。屋内一片昏暗,我静静地躺在地上,听着雨,听着鸠丹媚嘹亮的呼噜。
我忽然笑了。
屋子很小,很简陋。
但很温暖。
因为有两个人。
正文 第五章(上)请跟我来
天蒙蒙亮,我就爬了起来。宿醉初醒,我一点也不感到口渴。变成妖怪后,我的睡眠时间也逐渐减少,就算再劳累,只要睡上五六个小时,立刻精力旺盛。鸠丹媚还躺在床上,深碧色的长发如璎珞散开,随着呼噜声,胴体峰峦起伏,我贪婪地看了好一会,才收回视线。
雨已经停了,空气潮湿而清新,透明的水珠从紫色的熏衣草花瓣上滴落,晨风带来草木的清香。
对面的树巢上,飞出几只黄嘴蓝羽鸟,唧唧喳喳,翅膀一闪,划破玫瑰色的晨曦。
这里真的很美,很宁静,是个世外桃源。
但我准备离开了。
“快起床!”我踢了一下石床。
鸠丹媚睁开惺忪的睡眼,懒洋洋地看了我一眼,伸直腿,背过身:“别吵,我还要再睡会嘛。”
我心中忽然涌起一丝奇异的感觉,鸠丹媚就像是个贪睡的娇妻,在对相公发嗲。我定定神,喊道:“快点起来,懒鬼,老子要离开这里,到外面走走。”
鸠丹媚惊讶地转过身:“你要出去?”
我点点头:“在这里呆了那么久,实在闷死了。北境应该很大吧?我想出去看看。”
鸠丹媚伸了个长长的懒腰,道:“随你吧,十六年都守在这个鬼地方,我也觉得厌倦了。”
我嘻嘻一笑,挑了十多串干果脯搭在肩上,当作干粮,大摇大摆地走出屋,对湖边的海姬叫道:“老子现在要出去了,要不要跟我一起走,随你们的便。”这不过是场面话,我当然知道她们会跟着我,因为立下了轮回毒誓,老子到哪里,她们就得像可怜的跟屁虫跟到哪里,保护我的安全。
海姬微微一愣,问道:“你要去哪里?”
我翻翻白眼:“我也不知道,就想四处逛逛。”
甘柠真从雪莲花里掠起,落在我身前,冷然道:“你何必自寻烦恼?这里隐秘安全,是藏身的好地方。如果出去,被人发现你龙蝶的身份,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我冷笑一声:“我怕什么?你们三个又不是吃干饭的。甘柠真,我知道你的心思,最好我在这里太太平平地过十年,然后被天劫弄死,你也好解除毒誓,过你的逍遥日子。”
甘柠真道:“这样不好么?至少你可以无忧无虑地活上十年。出去了,说不定立刻就会没命。北境浩瀚无边,修炼的高手如云,我们三个再厉害,也挡不过无穷无尽的追杀。到时候,倒霉的还是你自己。”
我不屑地道:“老子不愿做个缩头乌龟,在这里慢慢等死。”
海姬美目闪烁,看着我们争吵,也不插嘴。鸠丹媚似笑非笑:“有甘仙子这柄三千弱水剑,北境又有几个人能伤得了林飞?”
甘柠真淡淡地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红尘天里,你我三人联手或许无敌。但你别忘了,北境有九重天。”
她话锋一转,道:“龙蝶你听好了。”
“我叫林飞!说过无数次了!甘仙子你耳朵不好使吗?”我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不知为什么,我就是喜欢和甘柠真唱反调。不过,我执意让她们叫我林飞,是有用意的。三个大美女对前世的我心怀怨怼,不见得会卖力保护我。如果她们把我当作另一个人,也许会好一些。
甘柠真深吸了口气,道:“林飞你听好了,北境的辽阔远在你想象之外,一共分为九重天。我们现在所属的是红尘天,此外还有清虚天、罗生天、色欲天、魔刹天、灵宝天、吉祥天、黄泉天和传说中的自在天。其中,红尘天里的人、妖最弱,其它重天里,都有修炼极为深厚的高手。前世的龙蝶,不过是红尘天里的妖王罢了。听说它昔日曾远赴魔刹天,最后身受重伤,狼狈逃回红尘天。你自己掂掂分量,一旦你身份暴露,九重天的人、妖都会蜂拥而至。我们三个,能应付得了么?”
我听得头昏脑涨,什么九重天,一下子也弄不明白。反正就是外面有很多厉害的妖人要捉我。我抓抓头,心里的确有点害怕。但话说到这个份上,我怎么能胆怯退缩?否则不是更被甘柠真小觑?何况,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些天,我想得很清楚了,呆在这里,最多活个十年。可是出去,说不定会有奇遇,就像古话说的,为者常成。学习一下什么秘道术、甲御术,提升妖力,幸许就能躲过天劫。一句话,我要活得更久,就必须冒险!
海姬忽然道:“柠真你何必谦虚,除了没有人去过的自在天,其余七重天的高手,我看也未必比我们强。”
鸠丹媚瞥了我一眼,媚笑道:“只要我们的林飞不随便流口水,不用龙蝶爪,身份就不会暴露。你们看看,他现在和龙蝶哪有一点像?”
海姬一扬眉:“就算知道他是龙蝶又怎么样?我的脉经甲御术多年没有出手,正手痒呢。”
我发现,三个美女中,甘柠真比较冷漠理智,海姬性格刚毅,很好斗,有一点孩子脾气,鸠丹媚最热情妖媚,但似乎很狡猾。如果这三个大美女都是我的老婆,那该多爽啊。
不过我可能会精尽人亡的。
“既然海大美人和鸠大美人都没意见,那就这么决定了,我们现在走!”我大剌剌地道,大步向前,故意不看甘柠真。
“等一下。”甘柠真长袖轻挥,湖面上的巨型雪莲冉冉升起,飞落掌心,慢慢缩小,犹如碗口。甘柠真犹豫了一下,手指轻弹,一瓣雪莲倏地飘过来。
日他奶奶的,又想打我!我暗自冷笑,赤爪精准伸出,一把抓住了雪莲花瓣,刚想喷火,给甘柠真一点颜色看看。雪莲忽然融化了,变作一件雪白的宽袍,柔软地垂落下来。
甘柠真神色漠然:“要出去,至少换掉你的衣服。”
海姬点点头:“你的破衣服是有些不雅,屁股都露出来了。”
鸠丹媚啧啧道:“甘仙子真舍得,连珍贵的七窍莲瓣都肯送人。林飞,这件莲衣冬暖夏凉,水火不伤,尘埃不染,是一件罕见的宝贝。现在你知道,仙子面冷心热,对你有多好了吧。”
甘柠真冷冷地道:“我只是借给他罢了。既然立下誓约,我就会尽力保证他的安全。”
我呆呆地看着莲衣,清贵高雅,质料又轻又薄,散发出淡淡的清香。有多久,我没有穿过新衣服了?抚摸着莲衣,一时间,许多感触涌上心头。
站在湖边,我脱下褴褛的衣裳,好好洗了个澡,搓下无数泥丸,抓出几只虱子,又把满脸胡子刮得干干净净,长发梳好。最后,穿上了莲衣。
滑软清凉的莲衣贴着肌肤,轻轻厮摩,说不出的舒服。俯视着水中的倒影,湖水里,映出了一张洁净的脸。今天,是崭新的一天。从今天起,我林飞将会为自己的未来,拼尽全力!
转过身,我对三女勾勾手指:“跟我走吧。”
三个大美女呆了呆,像是不认识我了。鸠丹媚睁圆了眼睛,盯着我看了半天,讶然道:“原来你长得那么俊秀。”
我耸耸肩:“长得好看又不能当饭吃。”
鸠丹媚忽然像一尾大鱼跃起,闪入丛林,笑声隐隐传出:“等我一会,我得梳妆一下,才能出去见人。”
海姬低下头,对着湖水里的倒影照了照,双手轻扬,浑身冒出耀眼的金光,身上的铠甲流光溢彩,开始变形。
女人打扮的时间有多长,今天我终于领教。
足足一顿饭的功夫,鸠丹媚才走出来。她碧色的长发,编结成一根根细长的辫子,充满野性美,额头斜贴着一朵妖艳的花黄,两只硕大的猫眼耳环,垂到了肩膀,绛红色抹胸里,饱满的乳头清晰凸现,在肚脐眼,还镶嵌着一颗红宝石,性感极了。
“怎么样?还可以吗?”鸠丹媚冲我眨眨眼,妖冶地转了一圈,玫瑰裙又薄又短,紧紧包住了圆鼓鼓的翘臀。
我瞪大了眼睛,小弟弟蠢蠢欲动,日他奶奶的,原来穿衣服比不穿更诱人啊。
这时,海姬身上的金光散去,我的视线又立刻被她吸引。
她上身的金甲,变成了丝丝缕缕的金线,线与线的连接点,嵌着鹅黄色的珍珠,宛如一袭璀璨生辉的渔网。网眼里,牛乳般白腻的肌肤像流淌的蜜汁。下身是长筒金靴,直没膝盖,靴面上刻满闪亮的花纹,衬得健美的大腿犹如凝脂。
我不停地咽口水,瞧瞧海姬,再瞅瞅鸠丹媚,双目应接不暇。活色生香四个字,我算是明白了。
“林飞,我这身打扮,可以出去见人吗?”海姬对我道,又瞥了鸠丹媚一眼,后者也在打量她。我想笑,两女就像是两只开屏的孔雀,在我面前争艳。整整十六年,她们枯燥地守候在这里,任凭光阴逝水。现在出去,都有些兴奋。
甘柠真负手立在湖边,看着她们,犹豫了一下,撩了撩被风吹散的长发。雪白的手指,漆黑的鬓发,真是美极了。
回过头,我深深地看了一眼木屋,掉头就走。
穿出一座座树林,翻越连绵不断的青山,三个大美女如同众星捧月,默默地跟着我。
我脚下生风,走得飞快。陡峭的山石,我足尖轻轻一点,就能跃过,一路爬山涉水,一点没觉得累。我们走出了很远,再翻过一座山,就将进入郊道。鸠丹媚说,从那里,可以直达城镇。天色渐渐发黑,夜晚星光璀璨,群山洒满乳白色的光辉。站在山顶,我往下看,碧绿色的湖变成了一个小点,木屋,早已经看不见了。
我忽然很怀念昨晚的时光。
那是家的感觉。
正文 第五章(下)请跟我来
下山的路上,我仔细询问了鸠丹媚关于九重天的事。 原来北境的九重天,彼此分隔,各有奇境。我们所在的红尘天,鱼龙混杂,人口繁多,是九重天里最热闹的地方。吉祥天景色最美,瑞气万千,彩云氤氲,是谈道论术的福地,不过一般人禁止入内,只有宗师极的人、妖,才会被邀请去吉祥天作客。前世的龙蝶,也去过一次吉祥天。清虚天主要由修炼之士居住,秘道术门派最多,甘柠真就来自那里。而罗生天,则是甲御术的天下,每隔三年,清虚天和罗生天会各自派出最强的十个人,来到红尘天,进行比试。那一天,所有的修炼之士都会从各地赶来,以观盛况。听说在二十年前,作为清虚天的代表,甘柠真十招内,就击败了来自罗生天的强悍对手。
我惊叹地对鸠丹媚道:“看来秘道术比甲御术更牛啊。”
海姬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不要胡说,那次比试,我也击败了来自清虚天的对手。”
甘柠真沉默了一会,道:“秘道术、甲御术,各有所长,难做比较。”
我又问道:“其余几重天是什么样的?”
鸠丹媚答道:“魔刹天是妖魔横行的世界,十分恐怖,充满了血淋淋的杀戮。黄泉天是北境所有的生灵死亡时,最终的归宿。在黄泉天,再强大的人、妖都会神毁魂灭。”
我不解地问道:“那么龙蝶呢?他既然死了,就该在黄泉天里魂飞魄散啊。怎么还能转世在大唐?”
鸠丹媚苦笑一声:“这正是我们三个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当初龙蝶口口声声说他会转世回来,我们还以为他在痴人说梦。只是恪于誓约,才不得不傻等。直到十六年的最后一天,你突然出现,龙蝶的内丹又自动投主,我们才知道,你就是转世的龙蝶。”
原来那根玛瑙柱,是龙蝶多年修练的内丹啊。我精神一振,这么看来,我的存在是一个异数了。
甘柠真玉容露出深思之色:“龙蝶可能勘破了一点生死的秘密。成、住、坏、空,生命有开始就有结束,原本是北境的自然法则,没想到会被龙蝶打破。”
海姬冷哼道:“龙蝶的妖力不算最强,但却是我见过的最狡诈的妖怪。”说完瞪了我一眼。
我冲她做了个鬼脸,鸠丹媚继续道:“九重天之间,隔着凶险的天壑,难以飞渡。每个月的月圆之夜,天壑会消失一个时辰,到那时,红尘天、清虚天、罗生天、魔刹天里的人可以相互往来。至于其余五重天,就没那么容易来去了。比如色欲天,只有妖魔迈入进化状态时,才能飞升色欲天,但一天后,就会被送出去。而人类,根本无法进入色欲天。灵宝天和色欲天性质类似,不过只对修炼的人类开通,妖魔难入。”
海姬露出神往之色:“在我脉经甲御术初成的时候,有幸飞升灵宝天。可惜,只能在那里呆上一天。”
我心中暗忖,我是个人妖,岂不是又能到色欲天,又能去灵宝天?
“那么自在天呢?”
三个美女忽然都沉默了,甘柠真停下脚步,凝视着前方。
蔓草丛里,一条崎岖的郊道延伸向前。我们已经走到了山下。
此时,天色破晓,露出了一抹鱼肚白。浅紫色的天空中,有一颗很亮的星星,在雾霭边,闪烁不定。
我不解地看着鸠丹媚:“怎么不回答?自在天是个很神秘的地方吗?”
“从来没有人,能够找到自在天。”海姬抬起头,望着那颗闪烁隐现的星星,叹了口气。
“那只是传说中的地方,在那里,充满希望,永远没有天劫,没有成、住、坏、空的生死法则。”鸠丹媚默默地道。
我眉花眼笑:“太好了,老子一定要找到自在天,混个长生不老!”
海姬苦笑一声:“别做梦了。昔日北境的秘道术第一高手晏采子,一生都在寻找自在天,最后,发疯了。”
“住嘴!”甘柠真霍然转身,道袍翻飞,目光寒似冰雪。我吓了一跳,从来没见过甘柠真这么激动。
海姬冷冷一哼,与甘柠真对视:“晏采子是你的师父,就说不得么?”
“不错。”
“我偏要说。”
“你再说一遍试试。”
“真好笑,你让我说,我就得说吗?”
两人僵持不下,鸠丹媚在一旁喜孜孜地看热闹。我被吵得一个头,两个大,急吼吼道:“日他奶奶的,烦死了,都给老子闭嘴!”
两个美女吃惊地扭过头,我心一虚,讪讪地道:“啊呀,今天天气不错。嗯,我的果脯都吃完了,谁给我弄点吃的?”
“自己去找!”海姬和甘柠真瞪着我,异口同声地厉喝。
我捂紧了耳朵,一面向前跑,一面点头如小鸡啄米,两个母老虎发起威来,还真是可怕。
郊道上,一片荒凉,人迹全无,到中午的时候,才望见了远处的一座小城。我立刻飞奔向前,当务之急,是要大吃大喝,垫垫我的五脏庙。
低矮的城墙门口,蹲着几个人,残破的灰色城门上,悬挂一块木匾,缺了个角,上面刻着“如意城”三个字。风吹过,门匾晃荡不停。
“好破的地方,比大唐的洛阳差远了。”我仰头打量着,不屑地道。
鸠丹媚笑道:“你别小看如意城,这里是北境著名的地下交易市场。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常会拿到这里卖。如果运气好,能买到好东西,不过骗人的假货也不少。”
城门口的几个人唰地站起来,贪婪地盯着我们。
确切地说,他们是妖,虽然都穿着衣服。一个五大三粗,脸上生满黑毛,眼睛绿油油的。一个面目狰狞,獠牙翻出猩唇。还有一个虽然相貌清秀,衣服考究,但头上长着一只弯弯的犄角。
第一次见到妖怪,还真有点害怕,不过想到身边三个美女保镖,我胆气一壮,放肆地打量着他们。
他们压根就没瞧我一眼,妖怪们瞪着三个大美女,目光发直,张大了嘴,口水滴滴答答,下体撑起了高高的帐篷。我瞄了一眼妖怪们的玩意,再低头看看自己的,不由自惭形秽。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嗷!小妞,陪老子玩玩吧。”独角妖怪突然大吼一声,伸出手,就向鸠丹媚的屁股摸去。几个妖怪中,这家伙看起来最斯文,没想到,最急色的就是他。
鸠丹媚吃吃一笑,腰肢轻扭,随手一挥,闪电般抽中独角妖怪的手,后者惨叫一声,手掌变得漆黑,浑身萎缩成一团,倒在地上。我看得分明,在鸠丹媚的指尖,钻出了五根尖锐的针,颜色艳红,闪烁着可怕的光。
“噗哧”,鲜血喷溅,鸠丹媚伸手撕开独脚妖怪的胸膛,在里面挖了挖,掏出一颗黄色内丹,瞧了一眼,皱起眉头:“不成气候。”随手一扔,一脚将对方的尸体踢开。
几个妖怪吓得浑身发抖,一个惊恐地盯着鸠丹媚,颤声道:“丹蝎针!你是九尾蝎妖鸠丹媚!”
鸠丹媚懒洋洋地道:“十六年没出来,总算有人记得我。嗯,你们谁还要摸我?”
妖怪们发一声喊,四下逃窜。我惊讶地看着鸠丹媚,没想到,她真是妖怪啊。这份谈笑杀人的狠,这份挖丹的辣,令人心悸。
鸠丹媚朝我抛了个媚眼:“不是所有人都能吃我豆腐的。”
我耸耸肩,走进城,里面热闹极了。
街道两边,摆着无数地摊,货物千奇百怪,形形色色的人、妖在大声叫卖:“来自灵宝天的稀世肉芝,秘道人士修炼服用,立刻飞升!童叟无欺,如假保换!”,“异种白虎妖的九节虎鞭,吃了后,坚挺三百六十五天!还会自如拐弯!”,“来看看啊,著名甲御术门派地心门的宝贝——断魂法轮!斩妖杀人,见血封喉。不信?你放脖子上试试!”
杂乱的喧闹声,在我们进城后,倏地平息下来,像是被突然掐断。
四周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暂停了买卖,无数双眼睛盯着三个美女,一动不动,呆如木鸡。
“借光,让一下。”我推推前面的壮汉,他像一堵高高的厚墙,挡在了街心,只顾盯着美女。
“妈的,滚一边去!”壮汉瞧也不瞧,磨盘大的拳头就向我挥过来。
正文 第六章(上)小狐狸和母老虎
金光一闪。
一只血淋淋的大手落在了地上。
海姬缓缓收掌,掌边缘,光芒闪耀,犹如金黄色的刀锋。“扑通”,壮汉痛得昏倒在地,断腕鲜血喷涌,右手被海姬切断了。
我摇摇头,这个壮汉够倒霉的,惹谁不好,竟敢惹我。海大美女,你真是尽忠职守,老子对你很满意。
众人面面相觑,半晌,才有人叫道:“她是海姬,是罗生天脉经海殿的首席女武神!”人群立刻骚乱起来,又有人嚷:“老天!那个穿白色道袍的是甘柠真!是甘柠真啊!怪了,她们怎么会在一起?”另一个低声道:“嘘,轻点声,还有一个像是鸠丹媚,千万别惹这个煞星。”
我们从街上穿过,人群噤若寒蝉,自动让开了一条空路。我靠,就像皇帝出来巡游那么威风。过了很久,周围才恢复了喧闹声,众人一边买卖,一边偷偷瞧着我们。我东转转,西逛逛,这里的货物确实很新奇,会飞的宝剑、人形的药草、薄如蝉翼的兽皮、妖怪的内丹——,琳琅满目,可惜我没钱买。在一个摊位前,我停下了脚步。
皱巴巴的羊毛毯上,乱七八糟地摆了许多东西,其中,有一个紫铜八角盒,盒里盛着一颗玛瑙珠,圆溜溜的,色泽鲜红,粗一看,和龙蝶的内丹很像。
我蹲下身,好奇地打量着玛瑙珠。卖主是个身穿道袍的老头,凑近我,神秘兮兮地道:“买吗?这是龙蝶妖王的内丹,绝对真货,吃了很补的。”
我的内丹?我差点一口气呛住。
三个大美女看看我,鸠丹媚和海姬忍不住娇笑起来,就连孤冷的甘柠真,也闪过一丝隐隐笑意。
老头色咪咪地看了一眼美女们,又把目光转向我,殷勤地道:“小哥你一看就是个识货的人,这颗内丹,我给你打八折,只卖你一万两黄金,怎么样?”
我好晕,当着我的面卖假货,还狮子大开口。这个老家伙恐怕做梦也没想到,龙蝶就在他的面前。我摆摆手,正要离开,老头一把拉住我的衣角,急切地道:“对折,我给你对折!这可是龙蝶的内丹,稀世之宝啊!算了算了,我对小哥一见投缘,一口价,三千两黄金!”
把我卖了也不值三千两黄金啊。我摊开空空的两手:“我很想买,就是没钱,老丈你既然对我一见投缘,不如白送给我吧。”
老头眼睛一瞪,挥挥手:“去去去,没钱还说什么。穿得倒不错,没想到是个穷光蛋。”
日他奶奶的,北境和大唐一样,都是些势利眼啊。我哼了一声,转身就走,刚走了几步,忽然停下。
奇怪,离开那个摊位后,我心中忽然升起一丝失落感。
“怎么了?”鸠丹媚问。
“没什么。”我茫然道,继续向前走。真他奶奶的古怪,离那个摊位越远,我心里的失落感,也就越强烈。似乎在那里,有什么奇特的东西,被我错过了。
我终于忍不住,掉头往回走。一直走到那个摊位前,我的情绪才恢复正常。我心中恍然,这里一定有玄虚。
老头看了看我,也不理睬,继续吆喝别的客人。
我盯着玛瑙珠瞧了半天,海姬古怪地看着我:“你不会真的想买这颗——这颗内丹吧?” 我摇摇头,真的龙蝶内丹在我额头内,这颗当然是假的。我目光掠过玛瑙珠,打量着其它物品:青铜剑,熏黑的羊皮纸,蓝宝石项链——,我摸摸这个,掂掂那个,摊子上摆放的东西都翻遍了,却没有一样,让我觉得异常。
真是怪事。我失望地抽身走开,可茫然若失的感觉又来了。
难道还是那颗玛瑙珠?我霍然转身,抓起紫铜八角盒,凑到眼前,细看玛瑙珠。
“嗡”,刚摸到铜盒,我就双耳微鸣,额头里的内丹,突然发热,心中涌起一种异常充实的感觉。
老子明白啦!怪异的不是玛瑙珠!而是盛它的紫铜八角盒!
老头一把夺过铜盒,怪声怪气地道:“到底买不买?没钱就别浪费时间。龙蝶的内丹,随便在哪一重天都是抢手货。”
瞄着紫铜八角盒,我沉思了一会,决心把它弄到手。
它不该是只铜盒那么简单。
我移开目光,故意去瞧其它货品,装作对铜盒毫不感兴趣的样子。讨价还价这一套市井的玩意,我太了解了。这种小摊贩,要是摸准了你要买的心理,一定会坐地起价。我问问弯刀的价格,再摸摸蓝宝石项链,老头终于不耐烦了:“你到底买不买?”
我苦着脸:“我就一两银子,能买什么?”
老头气呼呼地瞪着我:“这里最便宜的东西也要五十两黄金!”
我装模做样地叫起来:“你胡吹什么!难道连这个装龙蝶内丹的破盒子,也值五十两黄金?”
老头一呆:“这个,这个十两黄金总是有的吧。”
我不屑地哼了一声:“一两银子还差不多。”说完扭头就走。
一步,两步,三步,我的心怦怦地跳,等老头叫住我。走到第四步的时候,声音从背后传来:“小哥,别走!这个铜盒一两银子卖给你,要不要啊?”
我笑得合不拢嘴,果然如我所料,老头上钩了。故意犹豫了一会,我才抓起铜盒,对三个大美女努努嘴:“帮我付钱。”
甘柠真冷冷地看了我一眼:“那是你的事,和我们无关。”
这也在我的预料中,我自顾自把铜盒揣进怀里,扬长而去。
“你还没给钱!”老头追上来,手里握着一把闪光的匕首,恶狠狠地道:“臭小子,在如意城你也敢抢东西?”
我笑嘻嘻地看着他,铜盒我是拿定了。只要老头一动手,三个大美女就会被迫保护我。如果不想背上抢劫的恶名,她们就只能帮老子乖乖付钱。
三个大美女面面相觑,也猜到了我的用意。甘柠真蹙眉道:“我真的没钱。十六年呆在那个地方,怎么会带着钱?海姬,你有么?”
海姬摇摇头,鸠丹媚挺起酥胸,对我一笑:“你摸摸,我身上能藏钱吗?”
我彻底傻了眼,我靠,原来是四个穷光蛋啊!
“铜盒还给我!”老头目露凶光,一把向我抓来,干枯的手掌,忽然暴涨数倍,血肉尽消,变成白森森的骷髅爪,透出腐烂的尸臭。
甘柠真拍了一下腰间的长剑,一道清冽的水气,如冰似雪,透鞘而出,白茫茫地横在老头身前。后者怪叫一声,被震飞出去,手里的匕首碎裂片片。
鸠丹媚赞叹一声:“甘仙子的三千弱水,真是名不虚传。”
“抢东西啊!有人抢东西!”老头爬起来,哭天喊地,不敢再动手了。周边的人都围上来,一双双眼睛盯着我们,有人小声道:“甘柠真、海姬、鸠丹媚那么大的名头,怎么也公然抢东西?”,“你懂什么,就是名头大,力量强,才敢破坏如意城的规矩。”
海姬尴尬地对鸠丹媚道:“要不,你把猫眼耳环给那个老头做抵押?”
鸠丹媚微微一笑:“不用那么麻烦。”走到老头边上,俯下身,在他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老头浑身一震,鸠丹媚又说了一句话,老头面色变幻不定,过了一会,咬咬牙,垂头丧气地道:“没事了,没事了,刚才是我在开玩笑。大家都走吧,我还要做生意。”
众人陆续散开,鸠丹媚冲我眨眨眼,海姬好奇地问:“你到底对他说了什么?”
我懒洋洋地道:“无非是一些威胁的话,比如,龙蝶的内丹是假的,老头你要敢再闹,我就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卖假货。哼,就算还你铜盒,我九尾蝎妖也会半夜来要你的狗命。试想,为了一只不值钱的盒子,老头怎敢得罪我们的鸠大美人?”
鸠丹媚噘起性感的嘴唇:“林飞你真知道人家的心思,好想亲你一口。”
“免了!老子受不起。”我嘿嘿一笑,心里那个爽啊,只要有三个大美女撑腰,我以后就能白吃白喝白拿。这不正应了那句话:“狐假虎威”嘛。
我拍拍肚子,对美女们嚷道:“现在老子很饿,你们没钱,我也只好吃霸王餐了。哪里有最贵的饭馆?”
正文 第六章(下)小狐狸和母老虎
“你!”海姬跺了一下脚,嗔道:“怎么这么无赖?”
我诧异地道:“你们不带钱就出来混,不是摆明了要吃霸王餐吗?我是小无赖,你们就是大无赖。”
海姬给了我一个白眼:“我一直带着干粮。”从耳朵眼里,变戏法般摸出一只金色海螺,圆圆的螺口,吐出了一粒黄橙橙的粟米,在掌心滚动。
我瞪着粟米粒:“这么小的干粮怎么吃?每天舔一口?”
海姬傲然道:“这是九穗米,其大如山,只是被我用甲御术缩小了。至于甘柠真,向来餐风饮露,鸠丹媚是吸食月华的。不像你,完全是个低级小妖。”
我冷笑一声:“餐风饮露,吸食月华,当自己是神仙啊?有本事,你们点石成金给我看看!”
甘柠真淡淡地道:“点石成金,是清虚天丹鼎流的独门秘道术。可惜,多年前,丹鼎流就灭亡了,点石成金也从此失传。”
这时,几个身穿银丝绸袍的人,簇拥着一个独臂大汉走过来,看到三个大美女,独臂大汉呆了呆,随即问:“刚才是谁买东西不给钱?”
老头有气无力地答道:“是我弄错了,您别见怪。”
“以后别乱嚷!”独臂大汉板起脸,盯着海姬看了几眼,忽然神色恭谨:“如果我没有猜错,您是脉经海殿的海姬女武神吧?”
海姬漠然点头,独臂大汉脸露喜色:“小人是如意城城主欧阳圆大人的手下,二十一年前,有幸跟随城主,拜访过脉经海殿。当时远远地瞧到了女武神一眼,绝世风姿,至今难忘。”
海姬“嗯”了一声,独臂大汉躬身道:“女武神既然来到这里,无论如何,请赏光城主大人的府邸。我想欧阳圆大人,会深感荣幸的。”
海姬皱了皱眉,鸠丹媚笑道:“这样最好,我们的林飞也能有个吃喝的地方。否则他闹起来,我们就只好替他打架。”
甘柠真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海姬问我:“你去吗?”
独臂大汉惊异地看着我,名震北境的女武神,去哪里,竟然要征求我的意见。嘿嘿,他一定没想到,现在老子往东,三个大美女就不敢往西走。
我顿时觉得很有面子,手一挥:“前面带路,让你们城主备好筵席。”
“多谢各位赏光。”独臂大汉仔细瞧了我一眼,趴下身,三肢着地,仰头深吸了一口气。
他的身体立刻像个吹起来的皮球,不断涨大,黑色的鳞甲翻出皮肤,三肢伸出了厚厚的肉垫,屁股钻出尖尾巴,变成一只巨大的蜥蜴,只是脸还保持人形。
独臂大汉低下头:“请各位上来,我驮你们前去。”
我倒吸一口凉气,看他像人,原来是个蜥蜴妖啊。三个大美女似乎对此见怪不怪,依次跃上蜥蜴背,我刚坐上去,蜥蜴妖就向前窜去。别看他只有三条腿,但速度奇快,而且跑起来很稳,坐在上面,一点都不感到颠簸。
耳畔风声呼啸,景物飞快倒退。长这么大,我连马都没骑过,现在居然有个妖怪当坐骑。我兴奋极了,手舞足蹈,大呼小叫起来。
海姬凑到我耳边,悄声道:“我要提醒你,欧阳圆交游极广,和红尘天、清虚天、罗生天、魔刹天的很多门派都有点交情。等会见到欧阳圆,你千万小心,不要暴露身份。”吹气芬芳,弄得我耳朵痒痒的。
盯着她丰润的樱唇,我悄声道:“我也要提醒你,再和我靠得这么近,我就要亲你了。”
海姬脸一红,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无赖,和你说正经事呢。”
我拍拍胸脯:“美人放心,老子没那么傻,去自惹麻烦。不过我倒想问你,妖怪都能随心所欲地变形吗?就像这个家伙一样?”
鸠丹媚笑道:“这个你该问我。低级妖怪,是没有办法变形的。只有妖力增长,达到初级进化状态后,才能想变人就变人,想变妖就变妖。”
“初级进化状态?难道妖怪的进化状态有很多种吗?”
“当然了,初级状态,称作身态。随着妖力修炼的递增,妖怪也跟着不断进化,迈入更高层次的受态、数态、意态、神态、转态、世态、末那态和最终的阿赖耶态。反正以你现在的妖力呀,跟你说你也不明白。”
我听得头晕脑涨,老子现在,连身态都达不到啊。
鸠丹媚悄然道:“前世的你,达到了转态。在红尘天,差不多算是横行无忌了。”
我扳起手指,数了数,妖怪的进化状态,由低到高,共有九个阶段。要想恢复过去的妖力,我至少要进化六次。
在一座闪闪发光的宅楼前,蜥蜴妖停了下来,扭头道:“城主大人的府邸到了。”
我跳下蜥蜴背,惊奇地看着宅楼,它居然是一个庞大无比的乌龟壳,高高拱起,十三块壳背上,中心一块挖空,半数用整块的彩色宝石镶嵌,半数保留原来的玳瑁色。
蜥蜴妖低沉一吼,变回了独臂大汉的样子,领我们走进圆形的大门。里面,是一个很大的花园,四周回廊环绕,亭台楼阁错落分布,华丽的琉璃屋顶在阳光下,闪烁不定。
我啧啧道:“这个欧阳圆很有钱啊。”
鸠丹媚道:“那当然了,在如意城做买卖,必须向城主交税。作为回报,欧阳圆保证他们的财物安全。”
“难怪今天一早,门口就飞来了一只彩凤,原来是贵客光临的吉兆。”人还没到,暖洋洋的声音就春风般吹了过来。
从内院,迎出了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人,眼小如豆,满脸堆笑:“在下欧阳圆,有失远迎,还请各位见谅。”
独臂大汉躬身道:“见过城主,这位是来自罗生天的,”
“不用介绍了。”欧阳圆打断了他的话,笑道:“脉经海殿的首席女武神,我怎么会不记得呢?只要见过海姬小姐一面,无论隔多少年,都不会忘记。”
海姬点点头:“欧阳城主,你好。”
欧阳圆的目光移向甘柠真:“如果我老眼没有昏花,这位可是名动北境的甘仙子?”
甘柠真应了一声,负手望着天,瞧也不瞧欧阳圆一眼。够性格!我暗赞一声,原来甘柠真无论对谁,都是一样的清傲孤洁。
欧阳圆毫不介意,始终满面春风:“我想嘛,除了清虚天碧落赋的甘仙子,还有谁能有这样的风采?真是见面更胜闻名。”又转向鸠丹媚:“彩凤不和乌鸦同行,除了魔刹天的第一美女鸠丹媚,北境再也没有第三个女人,能和甘仙子、海武神走在一起,而毫不逊色了。”
鸠丹媚咯咯一笑:“欧阳圆你好巧的一张嘴,难怪执掌如意城多年,没人能打你的主意。”
我翻翻白眼,欧阳圆这个肥佬,马屁功夫倒是不错。
欧阳圆看了看我,我立刻道:“我叫林飞,没什么名气,你就别客套了,否则我会起鸡皮疙瘩的。”
海姬噗哧一笑,鸠丹媚更是笑得花枝乱颤,甘柠真看了我一眼,似乎很欣赏我的回答。
欧阳圆呵呵笑道:“所谓真人不露相,今天我总算明白了。不过,林公子你虽然不爱虚名,但天生的卓越气质,如同璀璨的明珠,难以遮掩啊。”
林公子?我忍不住想笑,“公子”这两个字,对我来说太新鲜了。虽然我明知欧阳圆在拍马屁,但还是不得不承认,他拍得我很爽。
我摸摸空肚子,暗示道:“欧阳城主,你很好客嘛。我们刚到如意城,还没来得及吃饭,就被你请来了。”
欧阳圆连忙道:“是我的手下鲁莽,各位还望海涵。我已经在中厅备好粗茶淡饭,为大家接风洗尘。”
筵席当然很丰盛,但以蔬菜瓜果为主,欧阳圆显然摸清了美女们的喜好。席间,他巧言善令,玲珑八面,绝不会冷落任何一个人。
大头。 “这些年,一直都没有海武神、甘仙子和鸠大美人的消息,北境的各大门派,还以为三位失踪了。”欧阳圆看似随意地道。
三个美女对视了一眼,不等她们回答,我抢过话头:“城主,你这句话说得大有问题。鸠丹媚是大美人,难道海姬、甘柠真就不是大美人吗?嗯,情人眼里出西施,难道你看中了我们的鸠丹媚?”
欧阳圆一愣:“三位都是绝色佳人,我怎敢厚此薄彼?林公子,西施又是谁?”
“西施?你听错了,我说的是眼屎。盯着自己的情人一直看,看得久了,眼睛发酸,就会有眼屎。”我胡扯一通,欧阳圆这个家伙很精明,不过老子也不差,每当他有意无意套问三个美女和我的事,总被我耍起无赖手段,转开话题。
桌上,盆碗碰撞的声音不断,但只有我在大吃大喝,三个美女都不动筷。
天色渐晚,厅内却亮堂堂的,顶梁悬挂着几十颗夜明珠,晶莹流辉,照得四周一片通透。
指着一个翡翠盆,欧阳圆殷勤地对海姬道:“这是千年朱果汁,来自吉祥天的黛眉峰,具有伐毛洗髓、固本培元的奇效,海武神请试一下。”
碧绿的翡翠盆,血红的果汁,光看着就十分诱人,何况又能什么洗髓、固本。老子现在要提升妖力,正好用得着。不等海姬说话,我一把抢过翡翠盆,端起来,仰着头,咕咚咕咚喝个精光。
“砰”的一声,放下盆,我抹抹嘴:“味道一般嘛,还有点苦,不会是假货吧?”
欧阳圆目瞪口呆,过了一会才道:“这个,林公子,这个,”
我欣然道:“别这个那个了,我知道你想讨好海姬,不过她有干粮吃,不稀罕什么千年万年朱果。对吧,美人?”
海姬哼了一声:“吃死你,整天只知道吃。”
我洋洋自得:“民以食为天,你懂什么?吃是一种文化。等老子以后有兴致,再跟你好好探讨。”
欧阳圆看看我,又看看海姬,显然猜不透我们是什么关系。顿了一下,他道:“林公子修炼深厚,当然不要紧。否则,这一大盆朱果汁喝下去,至少几个时辰动不了。”
“什么?”我一下子跳起来:“日他奶奶的,你不早说啊!你是不是下了什么蒙汗药?”
欧阳圆苦笑一声:“林公子真会开玩笑,什么是蒙汗药?怎么我从没听说过?朱果产自吉祥天,是地心炎火所化,性子阳热。修炼的人士,吃一颗朱果就足够了。而这盆朱果汁里,足足有几十颗千年朱果。公子一口气喝完了这盆朱果汁,反倒贪多嚼不烂,如果修炼不深,就无法化开朱果的奇效,体内血气过旺而凝结,难以动弹。不过公子放心,只要休息一晚上,就会恢复如常。”
这时,我身体开始燥热,头也晕乎乎的,又过了一阵,果然四肢发软,只有说话的力气了。
海姬幸灾乐祸地道:“林飞,难得见你这么安静啊。”
我哼道:“天不早了,老子正想睡觉,这下刚好。”
欧阳圆陪笑道:“我早已备好几处厢房,雅致干净,诸位如果肯屈尊留宿,将是我的无上荣幸。”
三个美女交换了一下眼色,鸠丹媚笑道:“城主这么客气,我们也只好赏你脸了。不过,一间厢房就足够了。”
欧阳圆呆了呆:“你们四人共住一间?”
海姬无奈地点头,为了保护我,她们不得不如此。甘柠真道:“麻烦城主叫几个人,把林飞抬进去。”
欧阳圆又羡慕又惊异地看了我一眼,叫来几个侍女,抬着我,向厢房走去。侍女妹妹们个个娇俏,身上软绵绵的,虽然四肢无力,但我摇头晃脑地乱蹭,趁机吃豆腐。
侍女们连连娇笑:“啊呀,公子你弄得我好痒。”
我一脸坏笑:“可惜我动不了,否则一定帮你抓痒。”
“公子你真坏。”
“我好的地方有,就是你看不到。”
“公子长得真俊。”
“妹妹你也俏,我们俩是天仙配啊。”
一路上,我和侍女们打情骂俏,快活极了。过去在洛阳,哪里享过这样的艳福?
正文 第七章 冤大头(上)
绣凤的金丝锦被,软软的,闻起来喷香。我躺在华丽的牙床上,飘飘然,就像睡在了云端里。
临走时,有个侍女还偷偷拧了一下我的屁股。
厢房里,只有一张床,原本欧阳圆要加床,鸠丹媚说不用了。想起欧阳圆呆如木鸡的表情,我就想笑。
一男三女同床,我开始想入非非。海姬瞪了我一眼:“几个狐狸精把你乐坏了吧。”
“狐狸精?”
“哼,只有你看不出来,那些侍女都是狐妖。没出息,被几个低级小妖迷得晕头转向。”
我不服气地嚷道:“狐狸精怎么啦?低级小妖又怎么啦?我就是喜欢她们,就是瞧不起某些高高在上的人!再说了,我也是个低级妖怪,海武神,你和我走在一起,真是辱没你了。”
海姬哼了一声:“我可没说你低级。”
我扭过头,又道:“你的命好,高贵,是脉经海殿的女武神。但如果你一生下来,就是个低级小妖,还能像现在这么趾高气扬吗?”
海姬呆了呆,甘柠真看了我一眼,指尖吐出一朵雪莲,转眼放大,冉冉浮在半空。甘柠真轻盈跃上,躺在雪莲花里,沉默无语。
鸠丹媚袅袅走过来,妩媚一笑:“有什么好吵的?海姬就是这个脾气,又不是故意针对你。何况高低贵贱,自古就有,那都是天意。对了,你白天看中的那个铜盒,一定有点古怪吧。”伸手一探,从我怀里掏出了紫铜八角盒。
我欣然道:“这个铜盒不同寻常,你帮我看看,到底有什么鬼门道。”
鸠丹媚摸弄了半天,摇摇头:“没什么特别的地方,这个东西,最多只值几钱银子。”
“我看看。”甘柠真忽然道,伸手一招,铜盒倏地飞起,投入手心。她仔细看了一会,突然闭上眼睛。一朵透明的莲花从她额头绽出,花瓣一张一颤,犹如一只眨动的眼睛。
过了很久,莲花轻轻溅开,散作了一丝水烟,甘柠真慢慢睁开眼,把铜盒抛还给我,淡淡地道:“里面有夹层,藏的是一张绢纸。”
我惊讶地看着甘柠真,鸠丹媚抓起铜盒,“呲啦”一扯,把它硬生生撕开。一张泛黄的绢纸飘了出来,写满红色的蝇头小字。
“久闻甘仙子的莲心眼能洞穿金石,果然厉害。”鸠丹媚娇笑一声,拿起绢纸,低声念道:“云光石流飞丹——丹鼎方秘述之第九品。咦,我好像听过这个名称。”
“云光石流飞丹,那是昔日丹鼎流的入门秘道术。”甘柠真道,停顿了一会,又道:“丹鼎流的秘道术以炼制丹药为主,分为九品。丹鼎流神秘灭亡后,这一派的秘道术也就从此失传。林飞你自身便是一个鼎炉,云光石流飞丹,也许对你有点用。”侧过身,她再也不瞧我一眼,似乎睡觉了。
奇怪,这个冰山美人,今晚怎么对我特别热心?
鸠丹媚把绢纸还给我,懒洋洋地道:“原来只是炼丹的心法。”
我随手接过绢纸,啊?我能动了!我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来,举举手,踢踢腿,灵活自如。
我哈哈大笑:“欧阳圆这个骗子,还说要躺一晚上。老子几个时辰就生龙活虎。”
海姬哼道:“他没有骗你,只不过你是天生的鼎炉,所以能轻易炼化朱果。”
鸠丹媚趁势躺在床上,对我睒睒眼:“小色狼,和我一起睡吗?”
我悻悻地咽了口唾沫,这时候,我莫名其妙地出了一身臭汗,体内热烘烘的,周身血液就像是一只小老鼠,窜来流去,十分活跃。整个人觉得神清气爽,目光所及,窗外的深沉夜色,犹如白昼般清晰。我想大概是吃了朱果的关系。
鸠丹媚和甘柠真都睡了,海姬伫立在门口,一动不动,我坐在地上,仔细看着绢纸。
云光石流飞丹,的确是丹鼎流的炼丹心法,不过是最初级的第九品。根据绢纸上所说,必须配齐药草,放在铜炉内,加上什么硫磺、五金、云母之类的东西,再配合心法炼制。日他奶奶的,这个心法没什么用啊!我现在最需要的,是让我立刻变强的秘笈,而不是炼什么狗屁丹药。
“喂,喂。”海姬在低声叫我。
我哼了一声,不理她。
海姬咬了一下嘴唇:“林飞。”
我促狭地道:“叫我低级小妖就行了,何必这么客气。”
海姬狠狠瞪了我一眼:“小气鬼,人家又不是看不起你,只是瞧不惯你对那几个狐狸精色迷迷的样子。”
月光洒在窗框上,像是一层薄薄的白霜。海姬沐浴在月光里,凝视着我,肌肤胜霜,发如金丝,艳丽得像是一个幻影。我忽然有点自惭形秽,低声说:“瞧不起我也没关系,反正我习惯了。”
海姬瞄了一眼甘柠真和鸠丹媚,悄声道:“其实和你斗嘴,蛮有意思的。在北境,大多数人都对我必恭必敬,像是一块呆木板,弄得人家闷死了。只有你,不把我放在眼里,我反倒欢喜。”
我目瞪口呆,我靠,美女你有点受虐倾向啊。
海姬又道:“今天你抢喝朱果的时候,欧阳圆的脸色真够可笑的。这个家伙,过去总是缠着我,烦都烦死了。”
我恍然道:“原来他喜欢你,难怪会拿这么稀罕的朱果汁讨好你。”
海姬满脸不屑:“他不过是想通过我,搭上脉经海殿这座靠山罢了。嘻嘻,明天,你帮我捉弄捉弄他。因为他和脉经海殿关系不错,所以我不方便给他脸色看。”
我贼兮兮地道:“那要看你给老子多少好处了。”
海姬对我粲然一笑,艳光四射:“你可真够无赖的!鸠丹媚叫你小色狼,我就叫你小无赖,好不好?”
牙床上闭着眼睛的鸠丹媚,忽然“噗哧”一声笑了。海姬脸红了一下,转过身,不说话了。
不一会儿,她双目微闭,浑身金光流动,仿佛入定。
我在地上躺了一会,但睡不着,吃了朱果以后,精力特别旺盛。反正闲来无事,我就照着绢纸,练练云光石流飞丹。
没有炼丹的鼎炉,我就想象自己的身体,是一个丹炉。没有药草,我就把体内不停流窜的血气,当作药草。
“以石为堤防,云入乃优游。两物相含受,变化状有神。先液而后凝,云石互换形。下有流光石,云蒸须臾间。二者以为真,云光石流飞。”我默念绢文,开始修炼,渐渐地,体内血气被我控制,一分为二,浊气如石,向下沉淀,清气如云,向上升起。
我的身躯像是被割成了两截,头向上飘,脚往下沉,哈哈,还挺好玩的。接下来,就是“云石互换形”,要把刚才的浊气、清气颠倒,这个很难练,我试了好久,都做不到。
正练得起劲,额头突然发热,脑门“轰”的一声,玛瑙珠悠悠转动起来。整个肺腑,一片炽热,就像是一个烧红的丹炉。
“怀玄抱真,伏炼九鼎。”刹那间,我脑海中闪过绢文上的一句话,福至心灵,我立刻意守肺腑,进入冥想,恍惚中,从丹田内升起了一座鼎炉,浊气、清气在炉内流转,清气仿佛化作了一块石头,急速沉下,而浊气化作云烟,袅袅上升。
鼎炉一涨一缩,石头流光,云气蒸氲。
不知过了多久,我低喝一声:“二者以为真,云光石流飞。”
“嗡”,我浑身剧震,鼎炉喷出一团异物后,缓缓没入丹田。异物在我体内乱窜,像一匹脱缰的疯狂野马,连续窜了十来圈,猛地炸开,像千万丝水银喷泻,流过周身百脉。
一股清冽之气充斥体内。我好像脱胎换骨一样,轻悠悠,洒洒然,如同要乘风飞去,体内流动着的,仿佛不再是血液,而是一道道流光飘忽的液体。
甘柠真说得没错,云光石流飞丹,对其他人来说,仅仅是炼丹的心法,但对我这个天生的鼎炉,却等于是度身定做的修炼法门。丹鼎流恐怕做梦也没想到,多年后,云光石流飞丹会被我修炼出了一片新天地。
我凝视着绢文,想了想,将它记熟后烧毁了。云光石流飞丹练到这一步,已经小成了,按照绢文所述,将鼎炉内的液体最后凝固成云石精,才算大功告成。今后,我只要勤加修炼,日子久了,就能达到这一步。
想到另外八品丹鼎流的炼丹心法,我不禁心痒痒的。不知道它们流散在哪里,要是全都得到,详加参研,我一定能逃过十年的小劫吧。窗外,曙色映白,不知不觉,我已经修炼了整整一晚。
这一生,我好像都在忙碌,为了活下去,不停地忙碌。 正文 第七章 冤大头(下)
“小无赖。”身后传来鸠丹媚腻人的声音,我扭过头,瞪了她一眼:“干吗偷听我和海姬说话?”
鸠丹媚嘻嘻一笑,忽然惊讶地盯着我:“啊呀,你气色不同了。双眼灵气飞动,是朱果的作用吗?”
我得意地道:“是不是我变得厉害了?”
“还差得远。”甘柠真飘然落下,雪莲徐徐缩小,钻入指尖。
海姬浑身金光散去,对我看了几眼,点点头:“真的神采奕奕呢。”
我自夸自赞了几句,走出厢房,一大早,宅楼内就有不少侍女在忙碌,见到我们,纷纷弯腰行礼。
“不用行大礼,我可不习惯。”我笑嘻嘻地凑近侍女,深深一嗅,虽说是狐狸精,却没有狐臭,香得很呢。
欧阳圆出现在回廊的拐角处,向我们走来,满脸笑容:“各位睡得可好?经三位仙子一住,今后在下的这座宅楼,一定身价倍增,名震北境了。”
真是个马屁精,我冷哼一声,马屁这玩意,只有拍在自己的屁股上,才会舒服。拍别人,那就是阿弥奉承了。
“欧阳城主,我们该走了。”我开口道。
欧阳圆笑道:“何必急着走,今天,会有几个客人来这里交易宝物,都是罕世之珍,各位不想瞧瞧吗?”
我心中好奇,于是大大咧咧地道:“既然城主热情挽留,我就给你这个面子。只是这份人情,城主怎么回报呢?”
欧阳圆一愣,又笑道:“我早就为各位备好了厚礼。”双掌一拍,一会儿,几个侍女捧上了四色礼盒,正要分别交给海姬她们,却被我抢过,三下五除二,扯开包装的丝缎。
日他奶奶的,都是些草啊、丹药啊之类的,我还以为是金银珠宝呢。不过,老子的鼎炉正好进食。我抓起药草,一股脑儿塞进嘴,生吞了下去。
欧阳圆的脸色有些难看:“林公子,这些都是很宝贵的丹药。”
我砸吧着嘴,把手搭在海姬的香肩上:“不用担心,我吃得再多,也不会比你胖。咦?你瞪着我干吗?还不去准备早饭?”
欧阳圆走后,海姬“啪”地打落我的手,嗔道:“毛手毛脚的小无赖。”
我挤眉弄眼:“还不是为了你?有我这么英俊潇洒、玉树临风、高大威猛、金枪不倒的情敌在,肥佬一定会知难而退。”
海姬正色道:“你别看欧阳圆一团和气,其实是个厉害角色,你要小心点。”
“有美女们护驾,天塌下来当被盖。反正他想巴结你们,我就借机要点好处,让他当一回冤大头。”我哼着小调,走进大厅。用完早餐,蜥蜴妖走进来,低声道:“客人都到齐了。”
欧阳圆点点头:“请他们进来,你守在外面,如果有人闯入,给我格杀勿论。”
侍女们清理完桌子,又抬进来八扇大理石镶面的紫檀屏风,绕着圆桌摆好,关上窗户,退了出去。
三个美女盯着紫檀屏风,露出深思之色。这时,六个人急冲冲地走进大厅,个个戴着五彩面具,还不时地四处张望。见到海姬她们,都呆了呆。为首的一个高瘦汉子向后退了一步,厉声道:“怎么还有外人在?”
欧阳圆笑了笑:“你放心,我欧阳圆负责的买卖,从来不出差错。她们是我的朋友,决不会泄漏交易的内容。”顺手关上大门。
一个矮子低声道:“别说废话了,快点交易。东西扎手,卖完后我们得赶紧离开。”
另一个身材颀长的人松了口气:“原来是名动天下的甘仙子、海武神和鸠丹媚小姐,难怪城主敢接下我们这一趟货。有三位在这里,我们可以喘口气了。”
我心中一动,看着欧阳圆眯起的笑眼,感觉像是被他算计了。
高瘦的汉子沉吟了一会,毅然解下背上的包袱,放在桌上,轻轻一抖,滚出了一颗东西,在桌上滴溜溜地转动。
这是一颗椭圆形的珠子,雪白莹亮,形状像葡萄,仔细看,珠子表面暗生红色纹路,红纹有点像虫卵,还在蠕动。最奇异的是,从放到桌上开始,直到现在,珠子始终转动,一刻不停下。
海姬娇躯一震:“是雪魄脑!”
高瘦的汉子点点头:“海武神好眼力,雪魄脑的价值,不用我多说了。”说完一挥手,矮子从怀里掏出第二件东西,竖在桌上,是一块翡翠玉版,碧绿欲滴,十分可爱。玉版上,密密麻麻地刻着一群跳舞的怪异生物,长着许多条手臂,一条腿,舞蹈姿态奇异。
鸠丹媚忽然颤声道:“难道是魅舞?”
高瘦汉子嘿嘿一笑:“烟波生,魅舞传。失传了几千年的魅舞玉鉴,放入水波中,便知真假。”
鸠丹媚美目中闪过炽热之色:“传说魅舞是一种古老的生物——魅的舞蹈,不但是舞技,还暗藏一种必杀的武技。”
高瘦汉子轻咳一声,压低了声音:“最后一件货,是通往自在天的地图。”
“你说什么?”三个美女异口同声地叫起来。欧阳圆笑了笑,神色镇定,显然早知道了。
颀长汉子蹲下身,撩开裤子,从小腿肚上,轻轻揭下一片薄薄的皮,放在桌上。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盯着这片巴掌大的薄皮。
高瘦汉子道:“虽然地图残缺不全,也无法确认真伪。不过,这份破损的地图辗转经过十六个人手中,而这十六个人,都一一神秘死亡。其中,包括红尘天的龙蝶妖王。”
我浑身一震,难道龙蝶的死,和这张地图有关?
欧阳圆深吸了一口气:“雪魄脑,魅舞玉鉴,自在天的地图,一件比一件珍贵。不过红尘天除了如意城,恐怕没人能接,也不敢接下这样大的买卖。说吧,你们想要什么?”
“他——们——什——么——也——要——不——了!”生硬的声音,如金石迸裂,破门冲入!
我听到第一个“他”字时,大门被震得粉碎,听到“们”字,一具尸体直飞进来,七窍流血,正是蜥蜴妖。
我眼前一花,一个人鬼魅般出现在大厅内,跨步、侧身、挥拳!
“咚”,拳头击出,像是一面石鼓击响,几个戴着面具的人没来得及吭一声,就浑身溅血,横七竖八地飞了出去,只剩下那个高瘦汉子,仓惶飞窜,躲到欧阳圆身后。
这时,“什么也要不了”六字才刚刚说完。地上,却多出了六具尸体。
我浑身发冷,来人太可怕了,短短一瞬间,就连杀了五个客人,而我几乎没看清他的动作。我忽然意识到,在北境,我是多么弱小。三个美女不动声色,伫立在我身前。
来人戴着竹笠,遮住了脸,只露出一双眼睛闪动着冷漠的光芒。他一步步向高瘦汉子走去,走得很慢,每一步重如磐石,“咚咚咚”,像敲击的擂鼓。
高瘦汉子颤声道:“他来了,欧阳城主,你答应过,要保证我的安全。”
欧阳圆不动声色:“你放心,如意城这么多年的名声,不是纸糊的。”目光盯着来人,笑容可掬:“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石九郎。”来人涩声道。
欧阳圆从容道:“石兄追杀我的客人一路到此,又破我门外禁制,杀我手下,如此横行无忌,未免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如意城虽小,但多年来的规矩,却不容任何人破坏。”
石九郎面无表情:“别跟我说废话,交出我要的东西,否则你们都得死。”
鸠丹媚忽然轻呼一声:“你不是魔刹天的石曲曲嘛,什么时候改了名字,叫做石九郎了?”
石九郎盯着鸠丹媚,神色一凛:“我道是谁,原来是九尾蝎妖鸠丹媚。现在的石九郎,只是一个奴仆,石曲曲的本名早就遗忘了。”
鸠丹媚讶异地道:“你做了别人的奴仆?什么人有那样大的本事,居然让你甘心为奴?”
石九郎哼了一声,目光射向桌子上的三件异宝,身形飞起,五指如钩,刚扑到桌前,八扇紫檀屏风骤然射出耀眼的紫光,犹如一道光墙,将石九郎震了出去。后者在半空一折,猛然掠向高瘦汉子。
拳风铿锵,犹如击鼓。
高瘦汉子吓得脸色发白,躲到欧阳圆身后,欧阳圆目光闪动,忽然像一条游鱼般滑开,高瘦汉子来不及躲闪,被石九郎一拳击毙。
欧阳圆淡淡一笑,也不动手。我心中恍然,欧阳圆这个家伙,分明是借石九郎的手,除掉六个客人,从而白吞这三件宝贝。
欧阳圆悠悠地道:“石兄,杀人容易,取宝却难呢。”
石九郎冷笑一声,盯着紫檀屏风,后背耸动,忽然升出一根粗壮的石柱,轰隆隆旋转,石柱上雕刻着一只三头六臂的怪物,像活的一样,蠢蠢欲动。
石九郎抱着石柱,盘旋而上,灰白色的光射出石柱,石九郎身体扭动,竟然和三头六臂怪物融为一体!
一声吼叫,三只脑袋的石九郎扑向屏风,六条手臂风车般旋转,将八扇屏风射出的紫光绞碎。眼看他就要抓住三件宝物,鸠丹媚咯咯一笑,迎了上去,五根艳红的针钻出指甲,抓向石九郎。
石九郎被迫后退,扑回石柱上,涩声道:“鸠丹媚,你什么时候变成如意城的走狗了?”
鸠丹媚舔了舔嘴唇:“这三件宝贝,谁都想要,不是么?姓石的,你不过只是一块成了精的顽石,也敢和我争吗?”
石九郎喝道:“鸠丹媚,别不知好歹,别人怕你,我可不怕!”
欧阳圆微微一笑:“石兄,当着鸠小姐、海武神和甘仙子的面,你如果能抢了这三件东西,那我还真服你。”
石九郎浑身一震,目光扫过甘柠真和海姬,露出惊骇的神色。
欧阳圆道:“各位千万不能让他溜走,否则三件宝贝的消息泄漏,我们后患无穷。”
海姬冷笑一声,我明白了欧阳圆的如意算盘,他早就收到了石九郎追杀六个客人的消息,因此一开始,就打算利用三个美人,替他挡灾。这三件宝贝,更是他利用美女们出手的诱饵。日他奶奶的,我们没拿到他多少好处,反倒被他当枪使,做了一回冤大头 正文 第八章 脚底抹油(上)
石九郎忽然厉声道:“鸠丹媚,你可知道,就在一个月前,魔刹天的沙罗铁树开花了。”
鸠丹媚浑身一震。
石九郎森然道:“铁树开花,魔主降世。魔刹天千万年的传说,鸠丹媚你不会忘记吧?实话告诉你。魔主已经降临,即将一统魔刹天,这三件东西,是魔主指定要的。”
鸠丹媚神色不停变幻,许久,忽然一笑:“那种骗人的传说,我可不相信。”一爪探出,快似闪电,扑向石九郎。
“鸠丹媚,你好大的胆子!连魔主也敢违抗!”石九郎怒吼着迎了上去。
“咚——咚——”,石九郎一拳快似一拳,六只拳头眼花缭乱,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像是无数擂鼓,此起彼伏。地上、墙面,出现一个个凹坑。
鸠丹媚的双爪化作一片红影,双方兔起鹘落,频频交击,激战中,鸠丹媚娇笑一声,臀部扭动,伸出了九根长长的蝎尾,唰唰挥动,射出艳丽的红光。
“啪”的一声,一根蝎尾抽中了石九郎,后者闷哼一声,身形一个跟跄,其余八根蝎尾立刻缠住他的四肢,蝎尾末端的针尖齐齐向他扎去。
石九郎全身骨骼作响,忽然肤色发灰,变成了坚硬的石头人,蝎尾针刺在上面,被反弹出去。石九郎狞笑一声:“我早说过了,你的蝎尾对我毫无用处。”
鸠丹媚沉声道:“海姬,快,打破那根石柱,那是他的内丹所化。”
海姬深吸了一口气,手掌直劈,一面金盾脱手飞出,击中石柱。
石柱摇晃了一下,金盾盘旋而回,再次撞向石柱。
石九郎面色一变,张开嘴,用力吸气,石柱向他急速飞去,海姬冷哼一声,飞身追上石柱,双掌幻起金光,厉如刀锋,连续劈下。
一瞬间,几百记掌刀击在石柱上。一道道裂纹渗出石柱,“轰”,石柱炸得粉碎,石九郎浑身一震,石化的身体恢复了血肉之躯,三头六臂的样子也消失了。蝎尾针趁势刺入石九郎体内,皮肤立刻肿起来,变成紫黑色,石九郎惨叫一声,猛力一挣,脱离了蝎尾纠缠,像一头发疯的野兽,向外冲去。
甘柠真轻拍剑鞘。
一道朦胧的水雾射出,犹如匹练,后发先至,追上了石九郎,后者浑身炸开,化作激溅的石屑。
在三大美女的合击下,来势汹汹的石九郎,落得个粉身碎骨。我现在才真正意识到,龙蝶替我找的这三个保镖,有多么厉害。
欧阳圆赞道:“甘仙子的三千弱水剑,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了。”
鸠丹媚对我使了个眼色,我嘻嘻一笑:“欧阳城主,现在六个客人都死了,这三件宝贝,变成了无主之物。依我看,”
不等我说完,欧阳圆笑了笑:“当和各位共享。”
我满意地点点头,肥佬倒也识相。坐地分赃这一套,看来他熟练得很。
欧阳圆先掏出一柄银色小刀,小心翼翼切开雪魄脑,将它一分为二,半颗用白玉盒盛好,揣入自己怀里,另半颗递给海姬,恭敬地道:“有了雪魄脑,海武神的甲御术定会再进一层。”
他又端出一盆水,把魅舞玉鉴投入水盆,取出纸笔,对鸠丹媚道:“等我把魅舞的舞姿临摹一遍,就立刻奉上玉鉴。”
我好奇地盯着魅舞玉鉴,它沉入盆底,又慢慢浮了上来,水波摇晃,玉鉴上的魅像复活了一样。
一盆清水,慢慢变成了绿色。
水面气雾氤氲,丝丝缕缕的绿烟,从玉鉴里飘出,在半空中,幻化做无数魅的形状,翩翩起舞,欧阳圆脸露喜色,飞速挥笔,画下种种舞姿。
三个美女都抬起头,凝神注视着魅舞,我知道这是好东西,也想把魅舞的姿势记住,但绿烟千变万化,灵矫飞扬,我眼睛都看花了,更别说记住了。
我揉揉酸痛的脖子,颓丧地低下头,看来,我是学不到什么了。这时,我眼角忽然瞥见,在水盆底,映出了一个魅的影子。
影子很淡,也在舞蹈,但所有人都被半空中的绿烟吸引,没人注意到。我精神一振,盆底的魅舞速度很慢,动作比较清晰,也容易记住。我立刻全神贯注地盯着水盆,强记舞蹈的姿态,虽然比不上空中的魅舞奇幻,但有总比没有强。正所谓别人吃肉,老子只好喝汤。
一顿饭的功夫,绿烟缓缓散去,水盆底的魅舞也消失了。我算了一下,自己大概记住了九十多个魅舞的姿势。
“奇怪。”海姬忽然皱眉:“魅舞虽然奇妙,但纯粹是舞蹈,我怎么看不出藏有任何武技呢?”
鸠丹媚沉吟道:“恐怕需要潜心研究,才能发现里面的奥妙吧。”
欧阳圆从水盆里拿出玉鉴,交给鸠丹媚时,大家都愣住了。
玉鉴上的魅,全部消失了。魅舞玉鉴,变成了一块平滑的普通玉鉴。就连翠碧色,也消褪成淡淡的乳白。
呆了半天,欧阳圆道:“听说魅舞玉鉴是通灵之物,一旦内藏的武技被人看破,魅便会自动从玉鉴上消失。看来,三位已经领悟了魅舞的奥秘了。”
鸠丹媚美目闪动,盯着甘柠真:“甘仙子,你到底比我们厉害,竟然发现了魅舞中隐藏的武技。”
甘柠真摇摇头:“我也没有看出来。”
鸠丹媚咯咯一笑:“欧阳圆,不会是你看出来了吧?”
欧阳圆苦笑:“连三位都不行,我就更别提了。”
我本想说出自己的发现,但以他们四个人的资质,都看不出魅舞的奥妙,我说出来,恐怕会被他们讥笑。
鸠丹媚将信将疑,也不再多说,收好了玉鉴。最后,欧阳圆摊开自在天的地图,看了很久,才递给甘柠真。后者犹豫了一下,海姬道:“我们替他解决了石九郎,这是应得的报酬。”
甘柠真终于接过地图。分赃到此结束。三个美女似乎还算满意,欧阳圆完全摸清了她们的喜好。
我咳嗽一声:“城主,我好像两手空空啊。”
欧阳圆暧昧地笑道:“林公子,我府上的侍女,你不妨挑几个中意的带走。”
我嘿了一声:“女人就不需要了,我养不起啊。正人君子,向来是两袖清风的。”
不一会儿,欧阳圆就让人送上一个沉甸甸、硬邦邦的大包袱。我一捏,就知道是金银珠宝。欧阳圆,你可真是一朵解语花啊。正人君子,看来老子是没福气当了。
就这样,我们四人满载而归,离开了欧阳圆的府邸。
阳光灿烂,路边的草尖白花花得耀眼,我数着包袱里的金银,手不争气地在抖,这么多钱,几辈子也花不完啊。如果回到洛阳,我一定变成大财主,说不定,还能迎娶王大小姐呢。
一路上,鸠丹媚都不说话。我奇怪地看着她:“你怎么了?”
鸠丹媚勉强笑了笑,我心中一动:“那个铁树开花,魔主降世,到底是怎么回事?”
鸠丹媚望着天空,沉默了一会,道:“在魔刹天的最高峰鲲鹏山,生长着一棵巨大的沙罗铁树。古老相传,沙罗铁树是由十万个妖魔的鲜血化成的。千万年来,沙罗铁树从不开花,但一旦开花,将会诞生出一个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妖魔。他将统一魔刹天,成为君临北境的一代魔主。”
我咋舌道:“现在铁树开花,魔主岂不是出现了?那个石九郎,想必就是魔主的奴仆了?”
鸠丹媚面色沉重:“如果这是真的,北境就要大乱了。”
我大叫起来:“我们抢了魔主要的三件宝贝,还杀了石九郎,不是平白结下了一个大敌?”
海姬不屑地道:“魔主降世,只是魔刹天的妖怪们故弄玄虚罢了。我就不信,那个魔主能拿我们怎么样。鸠丹媚,你向来胆大心狠,怎么也有害怕的时候?”
鸠丹媚一脸肃然:“石九郎的实力,你也见识了。连他那样桀骜不逊的人,都做了魔主的奴仆,想想就让我觉得不安。”
“不对!”甘柠真目视前方,突然开口道。
我也发现了,如意城内的摊贩,都不见了。街道上,冷冷清清,几乎没有行人走过。
繁闹的如意城,一下子变得死气沉沉。
正文 第八章 脚底抹油(下)
“你们看!”我指着欧阳圆宅邸的方向,从那里,升起了滚滚的黑烟。
鸠丹媚沉声道:“一定是欧阳圆烧掉了自己的房子,他想必跑了!”
我叫道:“好狡猾的肥猪!很多人都知道我们去过欧阳圆的家,现在,他房子被烧,别人说不定会以为是我们干的。这下子,三件宝贝的去向,魔主就会追查到我们头上,欧阳圆便可置身事外了。”
鸠丹媚道:“不光是魔主,很快,整个北境恐怕都会知道,三件宝贝落在了我们手里。欧阳圆老奸巨猾,说不准,他会故意透露这个消息,好借此脱困。”
海姬哼道:“我倒要看看,谁敢动我们。”
甘柠真看了我一眼,海姬恍然道:“就怕我们拖累了小无赖。”
我拍拍胸脯:“我不怕,老子对你们有信心!”
海姬“噗哧”一笑,甘柠真漠然道:“情形不太对,我们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我举双手赞成,拿到了好处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脚底抹油,溜之大吉。老子过去深谙此道。
走到城门口,三个美女忽然都收住脚步。海姬把我拉到身后,目光灼灼,紧盯着前方的地面。
我不解地问道:“怎么啦?”
鸠丹媚对我摆摆手,一声娇笑:“快出来吧,躲在地下,要啃我们的脚吗?”
前面十米处,地面忽然缓缓蠕动。接着,像一条蚯蚓拱起。泥土喷溅,一个浑身黝黑的矮子窜出地面,贪婪地盯了一眼鸠丹媚的丰乳,尖叫道:“我是土八郎,咦?你是鸠丹媚吧?”
我心中一凛,这个土八郎,难道和那个石九郎是一伙的?
三个美女对视了一眼,鸠丹媚不动声色:“原来是魔刹天的土矮子,好久不见了。这么巧,你也来如意城买东西?”
土八郎吹胡子瞪眼:“我最恨别人叫我土矮子,鸠丹媚,你要是再乱叫,我可不客气了。”
鸠丹媚满不在乎:“你能拿我怎么样?不过现在我要出城,没功夫和你罗嗦。”
土八郎怪笑道:“对不起,今天,谁也不能出城。否则的话,就和他们一样。”双掌按向地面,一具具尸体从地下拱出,血肉模糊。
不一会儿,街道四周,就堆满了尸体。
鸠丹媚笑了笑:“难怪如意城里见不到人,原来都被你杀光了。这么久没见,你还像过去那么残忍好杀。”
我汗毛倒竖,这个不起眼的矮子,竟然杀了那么多人。 土八郎傲然道:“不听话的东西,当然只有死路一条。还有一些识相的,被我同伴关了起来,暂时看押。鸠丹媚,念在大家都是魔刹天出来的,我劝你留在这里,等我兄弟办妥了事,就放你出城。”
鸠丹媚故意问道:“你们来这里,到底是办什么事啊,还不许别人出城,真够霸道的。”
土八郎色迷迷地道:“你让我摸一下,我就告诉你。反正我皮粗肉厚,不怕你的嫩肉扎手。嗯,你两个同伴,也美嫩得能掐出水。”
鸠丹媚话锋一转:“听说沙罗铁树开花了?”
土八郎点点头:“整个魔刹天都轰动了,你多年没回魔刹天,想不到消息倒是灵通。”扫了我一眼,道:“怎么,你现在找了个小白脸?这种货色,中看不中用啊。”
我懒洋洋地道:“她找谁关你屁事!老子虽然外强中干,但鸠丹媚就是喜欢。”
土矮子骂道:“臭小子,你算哪根葱,敢和老子这么说话?”
鸠丹媚笑意盈盈:“他说的话,就是我要说的。”
我得意地挺直腰杆,土八郎刚要发作,海姬忽然插口道:“你那个同伴,是不是叫做石九郎?”
土八郎呆了呆:“你们见过他了?还有一个木七郎,你们也见到了?”
海姬冷冷地看着他:“木七郎嘛,我们不清楚。不过石九郎,我倒知道。”
土七郎脸色一沉:“你们去过欧阳圆那里?石九郎也在吗?”
“石九郎在等你,在黄泉天等你。”海姬纵身扑上,右掌金光闪耀,呼啸劈下。
土八郎怪叫一声,身躯像一根面条扭动,闪过了海姬的掌刀。海姬连续劈出了几百掌,都被对方灵巧闪过。
一面金盾从海姬掌心绽出,不断放大,海姬挥舞金盾,犹如狂风暴雨,杀得土八郎喘不过气。一旦动手,海姬彪悍之极,哪像个娇滴滴的美女。首席女武神,真不是盖的。
土八郎怒道:“鸠丹媚,你同伴怎么回事?”
鸠丹媚媚笑一声:“她好像要杀你。土矮子,你就乖乖牡丹花下死,做个风流鬼吧。”
土八郎仰天怒吼,双掌插地,一面厚实的土墙平地钻出,挡住了金盾。海姬飞起一脚,连环踢出,将土墙击碎。土八郎身子一沉,钻入地下,不见了。
“轰”的一声,他从海姬背后破土窜出,双掌射出漫天泥丸,大如鸡蛋。海姬霍然转身,金盾横扫,将泥丸全部震飞。土八郎不慌不忙,单拳击地,海姬立脚处,忽然裂开一个大口子,像是要把她吞入。海姬露出一丝冷笑,双足虚踏,脚下像是有一层无形的气浪,托住了她。
土八郎惊呼道:“你是谁?”
鸠丹媚笑道:“她是你妈。”绕到土八郎身后,手指微动,显然准备出击。
土八郎变色道:“鸠丹媚,你敢对我动手,可知道后果吗?”
鸠丹媚忽然问道:“土八郎,魔主真的出现了吗?”
“废话!你趁早知趣让开,不然死无全尸。魔主的力量,不是你惹得起的。”
海姬傲然道:“什么魔主,跳梁小丑罢了。”
土八郎目射凶光,手脚突然缩入体内,层层黏厚的泥土绽出皮肤,包裹住全身,不一会儿,竟然变成了一条泥蚯蚓,头顶生出一颗黄色的肉瘤,从肉瘤里,分泌出一条条土柱,射向海姬。
他时而钻入地下,时而窜出,防不胜防。海姬的金盾即使击中了他,也只能让他掉点泥土,毫无损伤。一道道土墙拱出地面,配合土八郎的攻势,迅猛压向海姬。
海姬忽然收起金盾,从耳朵里,摸出了金色的海螺。举起金螺,放在唇边,海姬轻轻吹气。从螺口,吐出一道道金色的丝线,纵横交错,像一张渔网,闪闪发光。
土八郎猛然叫道:“脉经网!你是海姬!”
金网犹如汹涌的海浪,从四面八方,罩向土八郎,后者一阵扭动,下半身已经钻入地下。
鸠丹媚喝道:“别让他逃了!”
金网缠住了土八郎的半个身子,丝线如刀,割破土八郎身上的厚泥。他闷哼一声,全身一耸一抖,泥土暴射,将金网向外稍许弹出半寸,身子瞬间没入地下。
水气茫茫,一闪而过。甘柠真出手了!
鲜血从地底下喷出,依稀听见惨叫声。甘柠真将剑鞘缓缓从地面拔出,鲜红色的血顺着剑鞘,不停滴落。
鸠丹媚急忙问道:“死了吗?”
甘柠真摇摇头:“不清楚。”
鸠丹媚不安地道:“要是没死,我们今后可就麻烦了。唉,你的三千弱水剑要肯出鞘,他必死无疑。”
甘柠真淡淡地道:“他不配。”
鸠丹媚叹了口气,海姬道:“刚才土矮子说过,还有一个叫木七郎的同伙,不知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鸠丹媚道:“幸好他们各自行动,否则三个妖怪聚起来,倒不容易对付,我们快走吧。”
走出城门,鸠丹媚向四周看了看:“小色狼,现在你想去哪儿?往西走,一路上都是热闹的城镇,东面则是大海,越过海,可以直达红尘天最繁华的大千城。唉,除非我们回到龙蝶的洞府,隐居起来,否则日后不管去哪里,都是步步艰险呢。”
“走水路!”我欢呼道,长那么大,我还没看到过大海呢!
正文 第九章 丽人行(上)
湛蓝色的大海,一望无际。
浪花溅出白色的泡沫,一只海鸟掠过,翅膀尖在灿烂的阳光下,闪出一点银芒。
“原来这就是大海啊。”我指手划脚,兴高采烈地嚷道。我和鸠丹媚、海姬正站在一只金色的巨大海螺上,乘风破浪,向东疾驶。甘柠真躺在雪莲花里,洁白的莲花,顺着蓝色的海水荡漾,漆黑的长发照出海浪的艳丽波光。
我跳到螺尖上,脱下鞋,赤脚浸泡在海水里,“啪嗒啪嗒”踩打水花。十多条飞鱼从脚旁窜起,又钻入波浪,溅起一条条闪亮的光线。我大呼小叫,海上的一切真是新鲜有趣。
海姬笑道:“你这么喜欢大海,不如来我的脉经海殿作客。脉经海殿,就建造在海底。那里的海景,比这里漂亮多了。”
我挤眉弄眼:“做上门女婿吗?可以考虑。反正现在,我有一大包金银做聘礼。”
海姬脸一红:“小无赖,总是没个正经。再胡说,我就割了你的滑舌头。”
我冲她吐吐舌头,扭头对鸠丹媚道:“对了,这一路上,你有没有见到那个对你施咒的家伙?”
鸠丹媚呆了呆:“原来那晚醉酒的话,你还记得。你嚷着要出来,难道是为了?”
我伸伸懒腰:“不为了什么,只是随口问问罢了。”
鸠丹媚沉默了一会,道:“其实你不必当真的。”
我一脸坏笑:“因为老子发过誓,要摸遍你的全身嘛。不找到那个家伙,杀了他,怎么实现我的春梦?”
海姬看看我,又瞧瞧鸠丹媚,嗔道:“小无赖,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阳光照在海姬乳白的耳垂上,映出了金黄色的绒毛,绚丽无比。我望着三个美女,意兴大发,摇头晃脑地念道:“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
甘柠真讶然看了我一眼:“想不到,你还会作诗。”
我顿时汗颜:“这是一个姓杜的老头写的《丽人行》,我可写不出来。不过看到美女们的心态,嘻嘻,男人都是差不多的。”
说笑了一阵,鸠丹媚从怀里拿出魅舞玉鉴,仔细琢磨了半天,又把它浸在海水里,这一次,玉鉴并没有飘出绿烟。
海姬摇摇头:“魅舞玉鉴真的失效了。依我看,魅舞里根本就没什么武技。”
鸠丹媚沮丧地叹了口气,随手一掷,将玉鉴扔入大海。
海姬摸出半颗雪魄脑,得意地道:“还是这个管用。”
我好奇地问:“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一种罕见的生物——雪魄的脑子。雪魄生长在穷山恶水中,说它是动物吧,它长年植根在淤泥里,会开花结果。说它是植物吧,但它有脑子,有五官,一旦发现有人要捕捉它,就会立刻消失。”
“这么古怪?”我抓抓脑袋:“它有什么用呢?”
“雪魄脑不但可以帮助修炼,还能抵抗天劫。”海姬把雪魄脑轻轻抛起,吸气,呼气,吞吐之间,雪魄脑不停地转动,根根血丝泛起殷红色的光芒。“吱”,一根血丝渗出雪魄脑,遇风就化做一滴红汁,海姬轻轻咽下红汁,身上的金甲,仿佛更亮了。
我羡慕地盯着雪魄脑,要是有这么个玩意,我可就不怕什么天劫了。
海姬对我睒睒眼,像是明白我的心意:“我要用它来提升脉经甲御术,等将来用不着了,再送给你吧。”
我咽了口唾沫:“真的?你真的肯送给我吗?”
海姬哼了一声:“那要看你老不老实了。”
我拼命点头:“老实,我一定老实。俗话说,最难消受美人恩。你对我这么情深意重,我见到其她女人,一定老老实实。”
鸠丹媚忍不住娇笑起来,每次她笑,我的目光总被她胸前的波涛吸引,海姬瞪了我一眼,自顾自修炼起来。
鸠丹媚仰面躺下,望着碧空悠悠的白云,一个人发呆。我索性脱光了衣服,跳到海水里,畅游一番。
我的视线,竟然可以穿透十多米的海水,看见深处的景象。一个黑色的庞然大物,正从珊瑚丛后浮出,向我们缓缓逼来。
那是一只古怪的海兽,两根獠牙弯成环状,肥厚的三瓣嘴唇,密布网状血丝,身躯像人,但粗壮的手肘下,分别长着两片扁扁的鳍,慢慢飘动。
嘿嘿,送上门来的晚饭。我大叫一声,冲向海兽,赤爪闪电般探出,爪心喷出一团熊熊的火球。仗着龙蝶爪,我肆无忌惮。
“轰!”海兽措不及防,被火球打个焦头烂额。我哈哈大笑,赤爪抓住海兽的扁鳍,往下一拽,将它撕成两半。一股血水喷出。四周的海水立刻被染红。
我刚要把海兽带走,不远处,暗流汹涌,急速冲来。
那是一头一模一样的海兽,不过体形足足大了几倍,背上竖起三角形的鳍,犹如尖刀。张开血盆大口,对我喷出一道道粗长的水柱。
我心里发虚,难道我弄死了它的儿子,老子来找我算帐了?
一转眼,海兽就气势汹汹,扑到我面前。我探出赤爪,闪电般抓住海兽的背脊,用力一扯,要把它撕裂。
糟了!这头海兽肉硬,赤爪撕不开。
海兽怒吼一声,猛地拱背,一股大力传来,将我高高抛起,甩向半空,没等我落水,海兽已经窜出海面,双臂叉开,紧紧勒住我的脖子,眼珠射出仇恨的光。我几乎喘不过气来,赤爪再次击出,一把掐住海兽的脑门,火球猛地喷出。
火焰散开,海兽的脑袋安然无恙,我一呆,这才觉得害怕。我的脖子越来越紧,身躯越来越沉重,血液被逼逆流。
体内有序流动的云光石流飞丹,忽然乱窜乱撞。
救命啊!我眼珠乱转,美人们,还不快来救驾! 正文 第九章 丽人行(下)
鸠丹媚和海姬扑了过来,甘柠真忽然飘起,剑鞘一拦,横在她们身前,不让两人过来。
鸠丹媚一愣:“甘仙子,你这是?”
甘柠真淡淡地道:“他可以应付的。”
海姬焦急地道:“这是凶猛的水睛斑鲨兽啊!他现在这么弱,怎么打得过?甘柠真,你安的什么心?难道你忘记了轮回毒誓?”
甘柠真神色平静:“这一次,只是一头凶猛的海兽,下一次,也许是九重天的无数高手。总会有一次,我们会被敌人缠住,无暇顾及他。到那时,除了他自己,谁能救他?”
鸠丹媚眼睛一亮:“我明白你的意思。”大声对我叫道:“小色狼,这是锻炼你的好机会,别忘了,你是转世的龙蝶妖王。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击败这头水睛斑鲨兽。”
我欲哭无泪,日他奶奶的,你们相信我,我不相信自己啊!要锻炼,以后多的是机会,何必着急啊。甘柠真,你这个臭婊子,妖言惑众,老子作鬼也要找你算帐!
我在肚子里骂翻了天,都快窒息了。这个水睛斑鲨兽的脑袋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的,硬得像铁块,赤爪抓破它的表皮,就再也无力深入。
海姬跺了跺脚:“小无赖,你小心啊。”
我的视线渐渐模糊,这时,水睛斑鲨兽双目射出黄色的暗芒,双臂又是一紧,“咯噔”一声,我体内忽然一片冰冷。
丹田内的鼎炉轰地一震,云光石流飞丹像是发生了某种奇特的变化。
“糟了!”隐约中,我听见鸠丹媚的惊呼:“这不是普通的水睛斑鲨兽,你们看它的眼睛,它快修炼成精了!”
与此同时,体内乱动的云光石流飞丹,猛然停顿。云石精就在这一刻,凝固了!
鼎炉猛地开启,云石精气破炉喷出,从小腹,沿着胸腔,一路上冲!
“啪”,精气过处,水睛斑鲨兽的双臂被我脖子弹开,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一个魅舞的姿势。我想也不想,腰部扭动,犹如舞蹈,左腿微弯,右脚划过一个优美的弧线,翩然踢出。
水睛斑鲨兽惨叫一声,被踢飞出去。
金光闪耀,海姬恰好赶到,几十记掌刀一口气劈下,将水睛斑鲨兽击落海中。
“小色狼,你没事吧?”鸠丹媚也赶到了,担忧地看着我,海姬美目露出一丝焦虑之色,伸出柔软的手,摸摸我的脖子,松了口气:“还好脖子没断,吓死我了。”
鸠丹媚歉然道:“是我们大意了,还以为是只寻常的水睛斑鲨兽呢。”
我惊魂未定:“怎么我的火球烧不死它?”
鸠丹媚解释道:“快成精的海兽,大都炼成了三昧真水,所以不怕火。”
看到她们不安的表情,我满腔的抱怨,忽然烟消云散了。
海姬笑脸如花:“小无赖现在很厉害啊,连成精的水睛斑鲨兽都不是你的对手。”
鸠丹媚连连点头:“这样下去,很快就能进化,达到妖怪的身态境界了。”
回到金螺上,我冲着甘柠真,重重地哼了一声。日他奶奶的,差点被她玩死了。还好老子命大福大造化大。
甘柠真凝视着我,忽然道:“刚才你踢飞水睛斑鲨兽的那一招,是魅舞吧。”
我怒气冲冲地道:“是又怎么样?难道我不能学魅舞啊?”
三个美女吃惊地看着我,甘柠真低叹一声:“原来魅舞的奥秘,是被你看破了。”
我张大了嘴巴,什么什么?我没搞错吧?连三个美女高手都没有学到的必杀武技,被我这个低级人妖领悟了?我急忙把自己看到魅舞的情景告诉了她们,三个美女呆了良久,鸠丹媚恍然道:“原来水盆底出现的魅舞,才是真正的武技,那些绿烟的舞蹈,只不过是迷惑人的东西。”
甘柠真点点头:“应该如此,魅舞玉鉴数度易手,却从来没有一个人,能领悟其中的奥妙。因为大家都被绿烟幻化的奇妙舞蹈吸引,哪会留意水盆底的景象呢?”
我欣喜若狂,哈哈,老子居然掌握了魅舞的真义,难怪刚才能一脚踢飞水睛斑鲨兽呢。
“太好了,小无赖!这一下,你一定能名震北境!”海姬开心地叫起来。鸠丹媚也欢喜地道:“要替小色狼庆祝一下,魅舞的必杀武技天下无双,失传多年,却被你学会了,这可是天大的好运气。嗯,我去捉几条海里最鲜美的红磷鱼,犒赏你这个聪明的小色狼。”
“我也去。海底的七彩牡蛎,那才是最好的美味呢。”海姬笑道:“一定馋死你。”
两人像两尾美人鱼,轻盈跃入大海,我忽然眼睛一酸,急忙扭过头去。
她们,是真的在为我高兴吗?
原来除了老爸,也会有人,为了我而高兴。我知道,我这样的人,要得到一张真诚的笑脸,是多么困难。
“别高兴得太早。”甘柠真的声音冷冷传来:“你的妖力太弱,就算你凭借魅舞,击中敌人无数次,他们也不会有多大损伤。”
我对她翻个白眼:“老子是不会得意忘形的,我会勤加修炼,提升妖力。你等着瞧吧。”
甘柠真神色漠然:“但愿如此。”
我盘膝端坐,体内的云光石流飞丹,早就完全凝固成云石精。水睛斑鲨兽掐住了脖子,令我血液倒流,反倒让我因祸得福,修炼成了云光石流飞丹。这时候,我感觉全身像坚硬的云石,就算被棍棒猛击,也不会有事。
兴奋地站起来,我手舞足蹈,不知不觉,使出了魅舞的姿势。九十多种舞姿在脑海中,犹如山涧溪水,清晰流过。
白云悠悠,海浪滚滚,我流畅舞动,手足挥洒自如,雪白的莲衣轻扬,仿佛要乘风飞去。
“飞扬飞扬,
踏一路的尘霜。
总有一剑寒光,
染白你的鬓发。”甘柠真立在雪莲中,忽然击剑而歌。
歌声清冽,像一抹山巅上最洁白的寒雪。
“飞扬飞扬,
看不见前人,
也没有来者。
誓要上穷碧天斩龙,
也曾下追黄泉揽月。
如今容颜,
休谈对镜梳妆。”
悠扬的箫声倏地响起,不知何时,海姬和鸠丹媚跃出了海面,海姬摸出了一管金箫,伴随着甘柠真的歌声,婉转吹奏。鸠丹媚妩媚一笑,飘然落到我的面前,手臂轻扬,与我对舞。
“飞扬飞扬,
光阴似箭,
莫问昔日为谁飞扬。
一醉抬头梦回,
只剩下三千弱水流淌。
飞扬飞扬,
岁月挽留了你,
你却被岁月遗忘。
听一声剑鸣,
还望道一声莫忘。
听一声剑鸣,
还望道一声莫忘,
莫忘。”
歌声嘎然而止,箫音袅袅,飘散在蓝天碧海间。鸠丹媚腰肢向后弯去,以一个曼妙的姿势,静止不动。我的九十多种魅舞,刚好在这个时候舞完。
海风轻拂,所有的人都不说话,静静地,静静地享受着,这一刻的寂静。
夜晚的大海,十分平静。
黑黢黢的海面上,波浪泛出一道道闪闪发光的白练。
金螺随波荡漾,我摸摸鼓胀的肚子,红磷鱼和七彩牡蛎真好吃,鲜得我舌头都快吞下去了。
美女们都已经休息,我站在螺尖上,望着她们,白天的一幕幕,闪过眼前。
在我被水睛斑鲨兽勒住的时候,她们的焦急,在我学会魅舞后,她们的喜悦。在我们四人歌舞曲散时,一起分享的宝贵沉默。
她们,为我担忧,也为我高兴。也许,这一切,不过只是因为轮回誓约。但就算是这样,我也已经很开心,很感激。
因为那一刻,我不再是无人理睬的洛阳流浪儿。那一刻,我有人关心。那一刻,我真的,真的很快乐。
清新的海风,潮湿而温暖,连绵的涛声是最甜美的梦。
繁星灿烂,嵌在夜空。
我站在螺尖上,仰起头,面对璀璨的星空,张开了双臂。
风迎面吹来。
我的目光与星光对视。
生命,是这么美好。原来我的生命,也可以这么的美好。
也许,有一天,她们会离开我,就像遗忘一段岁月。那时候,我又会变成无人理睬的流浪儿。
但已经足够。 我有过,已经足够,足够。
听一声剑鸣,
还望道一声莫忘。
正文 第十章 (上)好像不太妙
一觉醒来,正好看到日出。
在海天连接的地方,闪烁着一条条沸腾的金线。云霞托起太阳,慢慢地拱出海面,把天空染成一片姹紫嫣红。海水色彩缤纷,像起伏的锦缎。我出神地望着眼前的海景。
鸠丹媚伸着懒腰,对我抛了个迷死人的媚眼:“小色狼,一早起来就发呆啊?”
我回过神来,道:“海上的日出太美了。”过去在洛阳,我整天为吃喝拼命,哪有什么心思看风景。饿狠的时候,看到圆圆的太阳,只会想起葱油大饼。现在吃喝不愁,当然有闲情逸致了。
海姬道:“你现在贪新鲜,所以觉得美。一旦看惯了,就会觉得单调。”
我嬉皮笑脸地道:“我天天看你,也看惯了,可怎么没觉得单调,反倒是越看越美呢?”
海姬瞪了我一眼,声音却喜孜孜的:“小无赖,就会胡说八道。”
甘柠真从莲花中坐起,冷冷地瞧着我:“你有时间打情骂俏,倒不如多练习一下魅舞。还有半个多月,我们就会抵达大千城。到时候,说不定会有不少高手找我们的麻烦,你最好做好恶斗的准备。”
鸠丹媚点点头,正色道:“甘仙子说得没错,三件宝贝,使我们变成了北境的众矢之的。小色狼,这几天不如我们帮你练功,提升一下你的妖力,以免到时被人所趁。”
我心中一乐,这可是求之不得啊。
“我来陪他练!”不等我说话,海姬身子一晃,闪到我面前,手掌炫起一道灿烂的金光。
我靠,说打就打啊!我心中一慌,急忙大叫:“等一下!”
海姬的掌刀在距离我脸半寸的地方停住:“怎么了?”
“现在——开始!”趁她一愣之际,我身体左倾,施展魅舞,右腿潇洒飞起,直踢她的肋下。
海姬又好气又好笑:“好狡猾的小子。”伸掌切向我的右脚。
右腿倏地收起,仿佛从来没有踢出过,我俯身、弯腰、悠悠转了个圈,左腿毒蛇般地昂起,踹向海姬的膝盖。
“果然是神出鬼没的武技!”边上鸠丹媚喝一声彩。
海姬被迫向旁避开,但我的双臂犹如柳条拂出,早就封好她的退路,等她出掌直劈时,我的左腿无声无息,踢中她的肩膀。
“砰”,海姬娇躯微晃,一股锋锐的金气从她肩膀透出,我脚尖一麻,被震飞出去。海姬如影随形地追上来,一连串掌刀劈下,嘴里笑道:“用点力气踢啊,怎么像是给我挠痒?”
金黄色的掌刀眼花缭乱地在视线中闪动,空气“嘶嘶”作响,我暗叫不妙,忽然想起一个魅舞姿势,身躯后仰,平平向下跌去。
海姬直追而下。
我的双臂轻柔向上甩出,整个人在空中翻了个筋斗,反跃到了海姬对面,小腿弹出,直逼她的小腹。这一腿,犹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海姬无奈之下,被迫收掌回挡。我偷偷一笑,这一腿其实是虚招,一旦海姬接实,我便会顺势转身,肘击对方。
“小心!”鸠丹媚突然对我叫道,脚踢在海姬的手掌上,就像是被刀锋切割。疼死我了!下一步肘击再也无力使出。
海姬立刻停手,失色道:“你的脚没事吧?为什么硬挡我的脉经手刀?”
我摸摸脚,活动了几下,道:“完好无损。”
鸠丹媚和海姬对视了一眼,后者惊讶地道:“千万别硬撑,脉经手刀可以斩金截铁,你真的没受伤吗?”
我猜测,是因为炼成了云光石流飞丹的缘故,所以脚才没事。我大剌剌地道:“受伤?挠痒还差不多。海姬,我们继续打。”
鸠丹媚沉吟道:“不用打了,你的弱点明摆着,就是力量太小。即使击中对方,人家也不见得受伤。还有,你对妖术、秘道术、甲御术都一窍不通,也不知道如何利用内丹变化妖力。遇上高手,必死无疑。”
我涎着脸道:“那你们教我啊。什么妖术、甲御术、秘道术,老子是来者不拒的。”
海姬摇摇头,歉然道:“没有脉经海殿的长老们同意,我不能私自传授脉经甲御术。对不起啦,小无赖。如果我偷偷教你,让长老们知道了,反会给你带来麻烦。”
甘柠真一口拒绝:“碧落赋的秘道术,只传本门弟子。”
鸠丹媚对我苦笑一声:“我的妖术全靠蝎尾的变化,你不是蝎妖,怎么学我的妖术?不过吐气纳元、吸食日月精气的基本妖术,我倒是可以教你。”
我苦着脸:“只好学一点算一点了。”
对着太阳,我按照鸠丹媚所述,张大嘴,用呼吸吐呐之法,吸入一口日光精气。接下来,就该引导它,流过全身。但就在这时,丹田内的鼎炉忽然现出,旋转起来,日光精气自动投入鼎炉。
咦?这是怎么回事?我连吸了几口日光精气,结果又被鼎炉没收了。我刚要问鸠丹媚,后者忽然面色一寒,目光投向海面。
海姬轻声道:“在一百多米的地方,先别惊动他。”
甘柠真淡淡地道:“他跟了我们有一段时间了。”
我吃了一惊,凝神望去,起伏的海水中,什么都看不见。鸠丹媚凑近我的耳朵,悄然道:“仔细看,他化作了水浪的形状。”
再次看去,我才发现,在螺尾的百米处,一波涌动的海浪有些古怪。颜色比海水略淡,而且始终凝聚,不会消散。金螺向前驶去时,这波海浪一直不紧不慢地跟着。
我小声问:“是什么怪物啊?”
海姬道:“杀了他就知道了。不过他似乎擅长水遁,弄不好,会被他溜掉,所以要把他引出来。”狡黠一笑,掏出雪魄脑,呼吸吞吐起来。
甘柠真侧过身,躺在雪莲花里,仿佛睡着。鸠丹媚冲我眨眨眼,故意扭过头去。
过了很久,那波海浪丝毫没有异动。他始终耐心地跟在我们后面,并没有出手抢雪魄脑。
海姬收起雪魄脑,哼道:“真是狡诈,连雪魄脑都不能把他引出来。我没功夫跟他耗着,我要动手了。”
“我来吧,你们护住林飞。”甘柠真身形不动,剑鞘快似闪电,无声刺入海水。
海面下,一道水烟茫茫闪过。百米之外,那波海浪猛地“哼”了一声,白沫飞溅,海浪妖异地扭动起来,慢慢直立而起,化作一个肌肤几乎透明的英俊少年。就连他的长发,也像丝丝琉璃,在阳光下晶莹剔透。
海姬面色微变:“他居然没受伤!”
我心中骇然,每次甘柠真出手,必然一击而中,今天还是头一回无功而返。
英俊少年并没有立刻逃逸,神色镇定,目光缓缓扫过我们:“甘仙子的三千弱水剑的确厉害,难怪土八郎不是对手。在下水六郎,见过甘仙子、海武神、鸠蝎妖。”
我心道,这个水六郎倒是斯文有礼,不太像是个凶狠的妖怪。
鸠丹媚妖艳地一笑:“看来土矮子没死,所以你才找上了我们。还有个什么木七郎呢?他没和你一起来吗?”
水六郎微微一笑:“鸠蝎妖不用套我的话,木七郎从陆路追踪你们,我走水路。在下的运气,似乎更好一些。”
海姬冷笑道:“依我看,你的运气太差了。既然知道是我们,还敢跟来,想必你是有所恃了。”
水六郎道:“虽然明知不是各位的对手,但魔主之命,我却难以违抗。如果你们交出自在天的地图、雪魄脑和魅舞玉鉴,我便立刻离开。”
“做梦!”海姬不屑地道。
甘柠真缓缓站起,剑鞘笔直指向水六郎。后者面色凝重:“甘仙子,要不了多久,三件异宝的消息就会在红尘天传开。到那时,整个北境都会知道。你们几个,应付得了层出不穷,前来夺宝的高手吗?”
甘柠真道:“这是我们的事,和你无关。”
水六郎道:“石九郎应该是死在你们的手里。如果肯交出异宝,我会向魔主请求,不再追究此事。否则,一旦魔主亲临,你们谁也别想活命。”
鸠丹媚眼珠一转:“三件异宝,我们和欧阳圆平分了,你怎么不去找他?”
水六郎笑了笑:“欧阳圆算什么东西,能争得过你们吗?鸠蝎妖你也是个人物,怎么抢了异宝,却没胆子承认?”
海姬不耐烦地道:“跟他罗嗦什么?杀了!”
甘柠真手腕一抖,一道白茫茫的水气透鞘射出。
水六郎凝视着水气,动也不动,胸口骤然裂开一个空空的大洞,水气穿过洞,从背后射出,犹如穿过无形的空气。水六郎得意地耸耸肩,忽然面色一变,向旁急闪,原来水气又拐了一个弯,回射过来,幸好他见机得早。
甘柠真剑鞘挥动,姿态宛如行云流水,挥洒出道道水气。水六郎就像是水做的一样,身体一会儿缩成细长条,一会儿变成扁扁的一片,任意扭曲,避过道道水气。我看得眼花缭乱,这个水六郎,比土矮子和石九郎还要厉害。
“甘仙子,恕我无礼了。”水六郎突然化作一波海浪,融入大海。
海水立刻汹涌滚动,惊涛骇浪,冲天而起,仿佛咆哮的千军万马,撞向甘柠真。甘柠真挥动剑鞘,在四周划出了一个圆弧。海浪冲到圆弧边上,像遇上了铜墙铁壁,被纷纷震退。
海潮起伏,水六郎不知哪里去了。我紧张地道:“人呢?难道逃跑了?”
鸠丹媚摇摇头:“不会,只是匿藏起来了。不过在甘仙子的莲心眼下,他躲不了的。”
一朵晶莹的莲花绽出甘柠真的额头,莲心眼一闪一闪,片刻后,甘柠真倏地横移三丈,转身,剑鞘斜斜刺向海水。
海面上炸起一朵浪花,向后飞窜,逃过剑鞘的追击。 正文 第十章 (下)好像不太妙
“甘仙子真是名不虚传。无论我如何变化,都难逃你的法眼。”浪花耸立,化作了水六郎。
我咋舌道:“这个水六郎好厉害!”
鸠丹媚微微一笑:“那是因为甘仙子的三千弱水剑还没有出鞘。再等会,你就可以一饱眼福了。”
水六郎伸手虚探,从甘柠真身后,暴涨出一个高高的浪头,化作巨大的手掌,轰地拍向甘柠真。后者头也不回,轻拍剑鞘,一道水气向后射出,把巨掌打得粉碎。甘柠真白衣如雪,兀自静立不动。
“太牛了!”我忍不住鼓掌,大声叫好。甘柠真就算和人动手,也是清贵飘雅,凌波出尘,不带一点的烟火气。
水六郎清啸一声,双掌拍向海水,身体像陀螺旋转起来。
海面上,蓦地生出两个漩涡,飞速旋转,两条水龙突然从漩涡里钻出,张嘴怒吼,飞起几十丈高,气势汹汹,张牙舞爪,凌空扑下。
巨大的两条水龙,几乎遮住了整个蓝天。与此同时,水六郎像泡沫一样,消失了。再看,他已经出现在半空,脚踏两条水龙的背,长发直直竖起,宛如一柄海水凝聚的宝剑,寒光闪闪,直刺甘柠真。四面海浪墙立而起,配合水六郎的攻势,排山倒海般撞向甘柠真。
我的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如果我是甘柠真,该怎么应付?就算逃,我都不知道往哪里逃。
甘柠真雪白的身影仿佛被淹没。
“呛”的一声,长剑出鞘。视线中,一匹瑰丽的彩虹横空贯出。
仿佛天女散出无数朵美丽的鲜花,又好像是一座迷离的海市蜃楼,梦幻般地出现了。水光潋滟,彩虹宛如三千滔滔弱水,倾泻而下。我呆呆地仰着头,这一刻,我完全沉醉于这一剑的美。
“砰”,水六郎口喷鲜血,远远地飞了出去。水龙、海墙化作激溅的浪沫,无力地消融在海水中。
甘柠真长剑回鞘,静静地站在雪莲花上。我揉揉眼睛,日他奶奶的,居然没看清三千弱水剑是什么样的。
“别留活口!”鸠丹媚森然道,闪电般追出去,九根蝎尾唰地射出红光,刺入水六郎的胸膛。
水六郎一声惨叫,向大海深处急速沉去,鲜红色的血水汩汩冒上来,他的人影又消失了。
鸠丹媚哼了一声,跃回金螺上,道:“他就算没死,也得扒层皮了。”
甘柠真用莲心眼察看了一会,道:“他不在附近了。”
鸠丹媚面色沉重:“这下真的麻烦了,土矮子没死,魔主一定知道三件宝贝落在我们的手里。一个水六郎就这么难缠,魔主可想而知。”
海姬道:“我们倒是不怕什么魔主,只是连累了小无赖。”
甘柠真点点头,对我道:“你跟着我们,只会有危险,不如,我们分道扬镳吧。”
我呆呆地看着她:“你要赶我走?”
“不行!”海姬断然否决:“甘柠真,你难道忘记了轮回毒誓?”
甘柠真平静地道:“只要他愿意,就可以替我们解开轮回毒誓。”
“哼,就算没有毒誓,我也不会让小无赖离开!”望见鸠丹媚和甘柠真讶然的眼神,海姬俏脸飞红,跺了一下脚:“你们瞧什么?小无赖有什么不好?他风趣可爱,长得又俊,和他在一块儿一点也不闷。”
我脑中嗡地一声,傻傻地看着海姬,一颗心怦怦乱跳。海姬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高贵艳丽的海武神,竟然喜欢上了我这个低级人妖?
我用力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鸠丹媚奇怪地看着我:“你做什么?”
“我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我的声音,好像在云端里飘。
海姬“噗哧”一声笑了,随即板起脸,对我嗔道:“我只是随便说说,你别打什么坏主意!瞧你眼珠乱转,又想耍无赖了吧?”
我嬉皮笑脸地道:“对我们的海武神,我哪敢打什么坏主意啊,顶多是香主意,香艳的主意。”
甘柠真冷冷地道:“林飞,命是你自己的,你想清楚,要不要跟着我们。回到龙蝶的洞府,你至少还能平平安安地多活几年。和我们在一起,却是九死一生。海姬,如果你真为林飞好,就该劝他走。”
我低下头,不说话,再和三个美女混在一起,也许真的会有性命之忧。但就此分开,我又舍不得。
想了很久,我抬起头,迎上三双美丽的眼睛,摇了摇头。
“你要走?”海姬颤声道。
我静静地看着她们:“我不离开。”
海姬欢呼一声,鸠丹媚对我眨眨眼睛,甘柠真转过头,望着大海,默默无语。
“不就是死嘛,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咬咬牙,嚷道。
其实我清楚,分开,是最明智的选择。大难来了,同林鸟也要各自飞逃。我也从来不认为自己会为了女人,而去送命。对我来说,自己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但说不清为什么,我说出了那样的话。
也许,我不想让她们瞧不起我,觉得我贪生怕死。
也许,在我的骨子里,还剩下那么一点点的勇气,一点点的骄傲。
也许我仅仅是想起了我们四人歌舞吹箫的情景。
但我决定了。我不想分开。偶尔,我也会做一次傻瓜。但仅此一次,我提醒自己,我林飞只做一次傻瓜,下不为例。
甘柠真的声音冷咧传来:“从今天起,我们三个轮流陪你练功。”
接下来的几天,真是苦不堪言。
美女们的粉拳玉腿,远没有想象中那么香艳,反倒是恐怖。我就像是一个沙袋,和她们过招时,不断挨揍。虽然魅舞天下无双,但我击中她们一下,她们一点没事,而我一旦挨一记,就痛得死去活来。
最要命的是鸠丹媚,就像是个刺猬,根本碰不得。但消极闪避,一味挨打又不行。我只好安慰自己,虽然每次打中鸠丹媚时,都如遭电击,但总算摸了她不少地方,也不算吃亏。苦中作乐四个字的真义,被我领略得淋漓尽致。
就在不断的挨打中,我的打斗经验逐渐丰富,动作日益灵巧,魅舞之技也越来越纯熟。一些基本的妖术,我也全学会了。只是吸食日月精华时,精气一到体内,就会被鼎炉吸收。问了鸠丹媚,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只好糊里糊涂地修炼下去。
一清早,我刚睡醒,“啪嗒”,一个墨绿色的东西就被抛上金螺,椭圆形的,散发着腥味。鸠丹媚湿淋淋地从海中跃出,对我叫道:“趁新鲜,快点吞下去。”
我拾起这个墨绿色的东西,苦着脸问:“这次又是什么海兽的内丹啊?”
“是海花蛇妖的内丹,已经成形了。”鸠丹媚笑嘻嘻地回答,这几天,她深入大海,捕杀了好多海兽妖怪,挖出内丹,给我服用,说是能够增强妖力。这片海域的低级妖兽也真倒霉,被她消灭得差不多了。
内丹大多又苦又涩,很难吃,我只好一口咽下。墨绿的内丹入喉,立刻化作一道凉津津的液体,流进内腑。丹田内的鼎炉自动升起,吸入液体。
鸠丹媚欣然道:“小色狼,今天该我陪你过招了。”腰肢一扭,左手向我抓来,鲜红色的蝎针在指尖闪闪发亮。
“刚吃完就打,不利于消化啊。”我纵身跃起,施展魅舞,避开蝎针,手臂轻柔撩向她的小腹。不等鸠丹媚招架,我忽地弯腰,左腿屈起,右脚轻点她高耸的乳峰。
“小色狼,总是盯着这个地方打。“鸠丹媚风情万种地一笑,一根蝎尾倏地钻出臀部,快似轻烟,向我脸抽来。
蝎尾后发先至,我只好收脚,身体骤然下翻,闪到鸠丹媚背后,一个倒立,头下脚上,双掌划过两个美妙的圆弧,不偏不倚,重重地拍在她丰满的屁股上。好痛!我怪叫一声,缩手,闪开急速刺来的蝎尾。脑海中,还回味着弹力十足,高翘圆润的臀部带来的销魂滋味。
要不是被施咒,手感一定一流。
观战的海姬狠狠瞪了我一眼:“小无赖,下流!”
鸠丹媚朝海姬眨眨眼:“昨天他也摸了你一下,你似乎没骂他下流嘛。”
海姬晕生双颊:“我,我是不屑说他。”
我振振有辞:“动手过招,打到哪里都有可能。只是男女授受不亲,你们三个嘛,似乎都被我摸到过。这个,这个,”
不等我说完,雪莲上的甘柠真,倏地向我飘来,海姬和鸠丹媚也同时向我扑来。糟糕,我犯众怒了!我刚要举手求饶,却发现,三个美女的目光并没有看着我。一道波浪从身侧激起,化作一根凌厉的水箭,又快又急,射向我的肚子。
“小心!”三个美女异口同声地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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