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都市的吉普赛

对我别期待

现在这个资讯爆炸的时代，太多人已经从各个角度认识了陈升；当然，也还有很多听着周杰伦(Q吧)长大的年轻人，不知道陈升是怎样的活化石。现在的年轻人也许完全无法理解，十多年前年少的我们能够收集到原版CD时的激动，因为免费下载MP3已经是这个时代的标识。可是，如果你曾经经历过一个叫做“感动”的词汇，你就会理解为什么那些老唱片还会有那么多人视若珍宝。

《拥挤的乐园》是陈升的第一张专辑。那时的陈升，还没有成为鲍勃·迪伦式的民谣大师，他只是一个四处碰壁一文不名的歌坛新人，好不容易出了专辑，还要自己到处去贴海报去推销这张专辑。而那时的陈升也许不会想到，这张唱片中的《拥挤的乐园》、《凡人的告白书》、《责任》这样的作品，会成为华语流行乐坛日后的经典。

在这张专辑中，《凡人的告白书》是最具点题性的作品，也自此奠定了陈升日后以描写社会小人物为主线的创作道路。《拥挤的乐园》的一咏三叹式独特演绎方式，也成为陈升很男人式唱法的起始标志。《停火》是一首陈升所有作品中极其特别的一首，印象中陈升也只有在他的早期作品中才会尝试这样的摇摆曲式。复古迪斯科的摇摆，带有明显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特征的编曲方式，让人听起来无比亲切，在歌声中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年代。《思念》有着散散淡淡的调子，而这首歌和《黄土》、《回到我身边》，都是日后成为台湾乐坛最优秀编曲人之一的王豫民所创作，因为后来王豫民主要转向编曲，所以能够听到他创作的歌曲，也实属难得。而王豫民写的这三首歌，在这张有九首歌的专辑里，与陈升创作的其余六首作品相比，风格上有着较为明显的不同。而那时的陈升，作品涉及了民谣、迪斯科、轻摇滚、中国风等曲风，还没有完全转化为日后以民谣为主架构的模样，也因此，我们听这张专辑，是在听一位民谣大师的前传。

推出《拥挤的乐园》专辑时的陈升，还是一个乐坛新人。关于陈升，滚石唱片在专辑内页文案中有这样的描述，写得很是精彩，以至于我不得不抄录部分文字于此：“陈升是一个难以界定或说明的人……在人们汲汲营营的同时，陈升像是来自一个较早的年代。他有着人们遗落已久的特质：简朴，闲散，淡泊……还有那样纯真灿烂的笑容，仿佛握有了最单纯的快乐。他的音乐，如同他的人一般没有矫饰。音乐风味是怀旧的，单纯的，没有尖锐辛辣的批评，没有控诉呐喊，内容是清楚的思想和反省。他不曾卖力地扮演一个与快速节奏失调的角色，他始终温和地忠于自己，坚持自己……”其实，陈升就是一个二十世纪八十年代都市的吉普赛。

我还记得十年前我通过邮购的方式拿到这张唱片的原版CD时的欣喜。那时候我坐在大学历史系的教室里，用Discman听这张唱片，听这个唱片封面上写着“反流行”的怪怪的男人的粗砺声音唱着“不优越的心情呢 是属于凡人和悲剧英雄/当一切都走远/易老的青春 多折的爱情/从不曾改变对我漫无止境的试炼”（《凡人的告白书》），那时候，我们青春期的芒刺还没有被岁月磨蚀。

十年后的冬日夜晚，当我写这些文字的时候，又找出了当年的那部Discman，再次把这张CD放进去听，已经彻底理解了当年陈升唱的“白天总是忙碌的工作 安慰豪迈的自我/夜里曾经感到寂寞 不敢有浪漫的念头”是一部饱含怎样的人间冷暖的“凡人的告白书”。如今，也许只有在陈升的歌里，才能体会到那些人生的百般滋味——“终于我要告诉自己 如今我已不再年少/渴望有笑有泪的梦不再重现”（《夜》）。

年少的时光已经渐渐远离，在拥挤纷乱的城市里，人们的距离如此接近却又如此疏离。也许只有在陈升的歌声里，我们还能不那么悲观，我们还能相信我们所处的城市，还可以是一座拥挤的乐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