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水港第8期——和你在一起

我在睡梦中

一
你
毛绒绒的
胖嘟嘟的
晃动着可爱的小尾巴
缠着我的小脚丫
知道我厌烦
厌烦得啼笑皆非
你却一刻
一刻也不肯罢手
二
他们说
你脏
可我
已经习惯了
将你拥入怀中
无所顾忌
凝视你清澈的双眸
偷窥你纯净的内心
而你
也习惯了
懒懒地霸占了我的作业本
无奈的被我一遍遍地唤醒
“小家伙，我要翻页了”
还依然默默地
蜷在我的身边
三
背上书包
蹑手蹑脚的逃出你的视线
还是躲不过你的天线耳
———随时搜寻逃兵的下落
在你堵截的前一秒
我迅速的关闭了城门
我终于成功地逃离了你的五指山
却惊讶于自己没有一丝胜利的快感
门后传来你抓门的声响和哀哀的呻吟
心里不禁泛起几许怜悯
打开门摸摸你的小脑袋
“等我回来，很快的哦”
依赖成了幸福的灾难
每一次出门，都成了我们一次依依不舍的离别
而每一次进门。也成了我们满心欢喜的重逢
穷追猛打
逃之夭夭
几经周折
终于
在母亲下狠心要将你逐出家门的前一天
你很争气地不再在门上画上美丽的条纹
      
四
原来你也怕黑
也怕孤单
你的呜咽
你的犬吠
你的抗议
锐利地穿透黑色的夜
对我们进行狂轰滥炸
失眠———战争的后遗症
你赢了
用你小小武器
击中我的软肋
攻倒我的长城
侵占我的地盘
俘获我的心
夜   
你我
呼气、吸气
都有了共同的节奏
感觉彼此安全的噪音
五
红色的项圈
告诉着人们
你不是无主的流浪儿
你却像倔强的孩子
挣扎着在地上打滚
颈上的毛蹭去了一块
我的心也疼了
当奴隶的滋味不好受
可是
没有这奴隶的象征
赶狗队
会把你当作流浪的孤儿
送上天国
六
南飞的鸟儿来了一年又一年春天
缤纷的花儿开了一个又一个夏天
枯黄的叶儿落了一季又一季的秋天
洁白的冰雪冻了一截又一截冬天
你长大了
能一跃用双手搭在我的肩上
用粗糙的舌头舔我的脸
不管我愿不愿
你不再是小家伙了
我也不是了
我有个漂亮的名字
你也该有了
于是
“黑虎”———你终于有了自己的爱称
七
你似乎也有了自己的光荣使命
看家护院
兼职追逐我们家那淘气猫
淘气猫也是自家人
在我指示你后
你十分知趣地将兼职改成了———拿耗子
狗拿耗子———不算多管闲事
历史在你这里改写
八
你像只落汤狗
一身漂亮的毛衣紧紧贴在健硕的骨架上
收拾着洗澡棚    望着你
我乐得前俯后仰
而你
沐浴着阳光
还不忘抬起你漂亮的双眼皮瞪我
九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
你的胃口大得如此惊人
三大脸盆的饭似乎还满足不了你的肚皮
你又上了新的岗位
在小偷肆虐的日子
你是最好的保护神
你被拴进了牲畜堆里
而父亲，常常忘了给你食物
给你水
肮脏的破盆
遍地的粪便
单薄的毛毯
这就是你的家了
而我能做什么呢？
能做什么呢？
洗净你的脏盆，盛上饭，看着你一口一口的吃下肚去，打扫你的家，为你添几件衣裳，然后又开始我亡命的学习生涯
忘了时间
忘了亲人
忘了朋友
忘了你
也忘了我自己
每吃一口饭你就抬头望我一眼
每喝一口水你就抬头望我一眼
生怕我一转眼就逃之夭夭了
因为历史一再的重演
十
当我再一次见到你
你已判若两人了
骨瘦如柴几乎是光秃着身子     
黯淡无光的眼睛
你哭了
你有一肚子的委屈，却只能用两行泪珠来倾诉
我抱着你
摸着你颈上的锁链
比起以前那一个   
粗了好几倍
望着你乞求的眼神
我的心都碎了
纵有一肚子的不忍，流出来的也只有两颗泪滴
我一闭眼   
将锁链松开
当我睁开眼   
你已经发疯似的  
用头撞开门   
见路就跑
我如梦初醒  
紧紧尾随着你
狂奔之后   
你跳进了一个池塘
这是你第一次下水  
原来你还会游泳
看到你自由得在水里游来游去
我仿佛又看到了当年的你
就像看到了当年的月亮
快走吧   
你自由了
而你似乎只为了释放已久的压抑
全无离开的意思
对面岸上举起了那邪恶的猎枪
“黑虎，回来”
“别开枪”
如狼嚎般的喊叫一定震晕了那杆猎枪
你狗爬式回来了
你这次真的成了落水狗
却始终耷拉着脑袋
一路上
一句话也没和我说
用毛巾把水擦干
你又回到了你的家
你的生活
我也回到了我的家
我的生活
十一
我和你有一次相见
竟是如此地惨烈
你更瘦了
那天中午
邻居家里失踪的鸡在你嘴里扑腾挣扎
我惊呆了
他们拿着木板、铁棒打你
一下一下……
一下一下……
我的心在淌着血
快放开啊     我朝着你喊
这是你平生第一次不听我的话
知道他们把你打得血迹斑斑
你也没有松过口
我后悔了
你为什么要回来
为什么
你本该自由的
你回来了
回来了
也注定了一生的等待
                    
十二
他们说
你老了
他们不会把你毫无价值地交付给黄土
你也明了
结局没有差别
差别只是人们心里拿来衡量一切的天平
还有你离开的早晚
和痛苦的方式
十三
前天
我梦见你了
你痛苦
在驶向屠宰场的车子上
挣扎着
却始终无法挣脱那粗了好几倍的锁链
枕巾湿了
我不记得我哭过
那一定是你

十四
昨天
我又梦见你了
你用一生换来的只是无情的抛弃
你下辈子还会回来吗？
回来
为什么
你说“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 本帖最后由 痴秀才 于 2007-4-5 21:07 编辑 ]